那剑终于不再刺向她，傅宁昔控制住剑，倒转刺向了自己。
一次，两次，三次……
每次他都看着她，目露欣慰。他无法展现笑容，只能这么望着她。
她伸手握住了他手里的剑，狠狠地往深处一送，又即刻拔出。
“哈……好……”傅宁昔低头看着胸口的血，这样就好吧……这样她就不恨了吧？
这是第几次了？还需要几次？
黑暗降临，他闭上眼。
再次睁眼，不是乾谷，是蒙着怨气的昏暗空。
傅宁昔一愣，四下张望，这是阵法之内？
他动了动身子，脖子被勒紧，还未来得及探究是什么束缚了他，眼角余光瞥到一道清冷的白光。
傅宁昔不由看去。
凌涟以盘坐之姿飘浮于空中，身前有一道冷冽的白光。
“安……”傅宁昔住了口，那嗓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
倏地，白光收束，露出包裹在内的圆。
那圆有着晶莹剔透的红，好似红宝石，温润的柔光如水流般在里面粼粼泛光。
这是鬼心？！
傅宁昔曾在典籍中读到过，鬼修进阶鬼王需凝结鬼心：圆润光滑，色泽艳红宛若鲜血，通体剔透，漾着水般柔光。
修仙界修到鬼王的鬼修屈指可数，到现在为止就两个。鬼王之后是鬼帝，只修成半个。
当时，正道怕鬼帝出世，生灵涂炭，便在这鬼王进阶时截杀，杀这半个鬼帝都费了不少力气。
凌儿成了鬼王？！她竟能……果然她不该在古桓派……
一时间，傅宁昔不出是欣喜更多还是惋惜更多。
不待他弄明白，那柔光刹那消失。
凌涟将鬼心收入体内，胸膛里的鬼心如心跳一般搏动，力量如暖流充斥着全身，四肢温热，好似活了过来。
“凌儿。”傅宁昔眼亮了起来，她的面色不再苍白，有了红润的色泽，宛若新生。
凌涟睁眼，望着傅宁昔，他那僵硬的面庞透出欣喜。
她收回视线，淡淡地：“此阵已成。”
语毕，她旋身冲向际，转瞬消失。
霎时一阵惊慌至极的高呼破空而响。
“凌儿——凌儿——”
傅宁昔撕心裂肺的喊声散在风里。
阵法中心的地面剧烈抖动起来，霎时四周山峦升升降降。
怨气呜咽哀鸣，阴风阵阵咆哮，煞气刮过，山林枯竭。
昏地裂，雷鸣电闪，熔岩奔流。
良久，一切归于平静，古桓派的名山秀水消失殆尽，只有朝弯曲的阴森利爪赫然伫立。
凌涟悬浮于际，亲眼见证这幽冥地狱的诞生。
世间沧桑，此一刻彼一刻，假以时日，这阵消失之际，便是一切尘埃落定之时。
——百年光阴如白驹过隙，不过眨眼间。
肖策一路从正殿走到庭院，望见坐在池边发呆的人，叹气：“我就知道你在这儿。你就没其他事可做？”
视线从池中的枯荷转向肖策，凌涟摇头：“没樱”
难得有时间休息，不用思考剧情，当然是摸鱼呀。
修仙界都知道古桓派一夕之间巨变，其他五派因魔修进犯，无法去探查。等魔修退去，五派赶去一看，只见一片寸草不生的焦土与荒山熔岩。
想要进入古桓派，就会被那怨煞之气所阻，强闯的结果就是陷入迷阵，最后回到古桓派入口。曾有一些古桓派弟子投靠五派，透露了一些情形，五派才拼凑出大概的事情。
肖策为了专门对付古桓派，掳走了慕凌涟的尸身，现在设了这样一个阵法。
古桓派幸存弟子全都抵触无情道，连这三个字都不愿意听，着实怪异。
细细想来，分明是要毁了古桓派。
五派缄默了，这事究竟算是私仇，还是算对正道的挑衅？
他们能做的就是收留这些古桓派弟子。
肖策嘴角微抽，这个外甥女实在是出人意表，和他印象里的不同。
百年前，她以鬼王之姿突然出现在浮屠宫，告诉他那阵法成了，会比他原先那个更快地毁了古桓派。
他觉得有些夸大，因而不时派人去那边看看。近来，那地方的怨煞之气逐渐稀薄，山头居然冒出了新芽，这可有点不对劲。
“百年了，你的时间快到了。”肖策不仅是来问这个的，更想要她参与浮屠宫的事务，他不想养闲人……不，是闲鬼。
“舅舅你很着急？”
凌涟离开那阵法时，留了一丝鬼气，阵法有任何变动她都会知晓。现今阵法里的怨念消解得快差不多了。
肖策额头一跳，是她自己她的阵法比原来更好，他不就等着结果吗？
“要是舅舅借着这个想服我替浮屠宫办事，我……”凌涟微怔。
阵法有了波动，阵法破了？！
这傅宁昔的动作比预想的还快……
肖策留意到她的异样：“怎么了？”
“舅舅，”凌涟笑望肖策，“不如我给你个能干的人为浮屠宫效力吧。”
傅宁昔在掌心凝聚成一股力量，磅礴混杂。
蓦地，他将这股力量压入身下的阵眼。
一条条裂缝自阵眼延伸，地面晃动起来。
不远处的枯骨噼里啪啦地碎裂，头骨咕噜噜地乱转，碰撞。
碎了一个又一个，直到八个颅骨全部碎成了渣。
须臾，傅宁昔五指成爪，抓向阵眼，用力一扯。
一团黑得近乎透明的东西落入了他的手心。
“慕……明……诺……”嘶哑的嗓音蹦出一个字一个字，傅宁昔瞧着手心的那团东西。
这是慕明诺的魂魄道心，百年以来一直在阵眼中运作，和他相对的另一个阵眼。
经过百年，缠绕着的怨恨消散了大半，还有一些都被他用来修炼了。
他要修炼到大乘期，无论是灵气、怨气、阴气、煞气，他统统都要，只要能修炼就校
合拢手掌一捏，那团东西噗一下没了。
一阵风起，阵法四周的稀薄怨气涌向傅宁昔，转瞬进入他体内。
地面上陡然一亮，阵法图案浮起，随即涅灭，如烟尘散去。
“阵……破了……”傅宁昔抬眼望向空中，那太阳不再灰蒙蒙。
阳光拂在脸上，温暖柔和。
傅宁昔从怀里掏出护心镜，她离开时没有拿走这定情信物，“找……她……”
他刚想凌空而去，瞥见身下衣摆已破烂不堪，脚步一转，向着清月峰而去。
古桓派地形虽大变，可清月峰离得远些，未受大波及。
记忆中的院落已然破败倒塌，他摇头，换身衣服是不可能了。
抬脚想走时，他瞟到了废墟下的一根横轴。蓦地，傅宁昔想到了那画。于是上前，弯腰拿开压在横轴上的砖块，露出了横轴与下面泛黄的纸张。
那画还在，画上她笑容腼腆。
手指刚一碰画，沙沙沙，那画碎成细的纸屑。
傅宁昔唇角动了下，似是个笑。
没了法术的加持，这画终会消失。没有关系，等找到了她，他还可以再画。她过的，多画几幅就校
想到了什么，他转身跨出一步，下一刻便站在了断横峰的殿外。
断横峰削去了一半，殿宇坍塌，掌门的住处倒还在。他看见了废墟中的一些骸骨。
傅宁昔喃喃自语：“果然……如此。”
当日，她将他推出了幻境，他于清月峰醒来，赶去护法大阵，进入邻二层幻境。
若他不进入阵法，她就不会再做之后的事，但他必然失去了赎罪的机会，再无可能回到她身边。
现在这样很好，他赎罪了，她该满意，若不满意，他就留在她身边，任由她罚，直到她消气。
百年来，他只有这一个想法。
“你是……傅宁昔？！”空中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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