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之夜,空旷的旷野之中惟有一些不知名字的虫在吟唱着,四周围处处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芳香。
雪涯背靠在一棵大树下,仰望空。空中繁星璀璨、闪烁不定,更像一双双眼睛。是的,那双明亮得双眸也如夜空种得星星那般闪亮,让他久久难忘。
曾经无数次的任务,曾经太多的杀戮,曾经太多的流血,已经让他变得麻木。无论是敌饶血还自己的血,都只不过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在噬窟中,只有任务才是他生存的意义。在当时的他看来,敌饶血让自己创造辉煌,而自己的血却可以让自己清醒。作为杀手,需要的只是锋利的剑和一颗孤高冷傲的心。然而,就是那双眼睛,那种眼神让击碎了自己曾经认定的信念。
一年前,少林寺召集武林人士在襄阳城召开武林大会,雪涯奉噬窟司主之命阻挠并破坏大会的召开。在大会上,他大战湖帮帮主、力克鼎剑阁掌门、击败罗教帮主、勇破少林三大长老的九重金刚服魔阵,武艺超群,技冠群雄,以一柄长虹剑将武林大会搅得翻地覆,不少高手身因此而身受重伤,尤其是罗教教主,一身精湛的武艺尽失,几同废人。
襄阳城一战,雪涯便名噪一时,长虹剑也为下尽知。
然而,人们都知道雪涯和长虹剑几乎尽败所有高手,却不知道他的那次成名之战也几乎让他丧命。他所练的明阳剑法共有九重境界,其时,雪涯襄阳一战所达到的剑境尚不足六重,纵然他赋异禀、身怀奇才,但所遇对手皆是江湖中顶尖高手,到最后终究被少林九重金刚服魔阵所伤,而且这一伤却也异常严重,他强忍伤痛直至武林大会散去。
后来丹田岔气,经脉凌乱,一口血喷出之后便再也挺立不住,摔倒在地。那时,雪涯一阵清楚,一阵迷糊,身体仿佛灌满了铅铜,每动皆沉,他也只是凭着本能的体力和意识不断地向前慢慢爬行着。朦胧中,仿佛被人扶起,之后印在脑海中的便只有越来越模糊的银蝉之光和一抹淡淡的幽香。
不知过了多久,雪涯只觉身体一会儿热如火煎,一会儿又冷如冰冻,时而如白云漂浮,时而又地底沉泥。就在他神智不清之际,眼前突然出现一道月光,让他心神一明,猛然睁开眼来。
但见自己身处一个茅草屋,睡在一张简陋的榻上,身上盖了一床绣着兰竹双交的薄棉被,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床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图,四围之墙皆为萧壁,是以该图甚为醒目。图中一美人于落英缤纷中婷婷而立,衣袖飘逸,兰指握锄,美目低垂,似是春愁无限。画旁题诗一首:陇间青青草,蜂舞颂春早。纷纷落红下,荷锄不忍扰。画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香炉,炉中轻烟袅袅而出。屋中家具虽然简陋,却十分洁净、一尘不染。
雪涯竭力地回想自己襄阳一战之后的情形,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那一抹朦胧的月光和淡淡的幽香隐约浮现在脑海里,久久挥散不去。
究竟是谁带自己来到这个地方的?此刻的他有些疲于思考,不过肯定的是,自己被救了。
正在狐疑,门外传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来人好像是个女人。雪涯不知底细,赶紧合住双目,凝神屏息,运用空明大法悄悄地将自己的真气散布在房间的每个角落。他对自己真气有足够的信心,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逃不出哪如丝般敏感气息。
来人走近门口时,却突然驻足,仿佛在等着什么。她似乎能觉察到雪涯的真气。终于,那个人轻轻掀起那层薄薄的门帘,跨步近来走向雪涯的床边轻轻坐下,瞬间那股淡淡的幽香传到了雪涯的鼻子里,对就是这股香味。
雪涯已经知道来人是位女子。此时,他双目紧闭,却发动着空明大法极力感知这眼前的女子。可是,近前的人让他感觉不到任何的威胁,她的一举一动丝毫不着内力。
是她的武功高极?还是根本就没有内力?雪涯心中暗动,但脸上仍然平静如初。
女子轻叹一口气,柔声道:“既然醒来了,又何必装睡?”声音温柔体切,又带着几分委婉。显然她知道雪涯已经转醒。
雪涯依然闭目,却知道用不着在装下去了。
“既然不想睁开,那就随你吧,”女子见雪涯不睁眼、不回答回答,便幽幽道,声音富有柔和的磁性,带着的春般的祥和,如一道温暖的阳光照进人们的心田,扫去一切心中的阴霾,让每个听见这种声音的人都不需要,或者是不想去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和烦躁。
听到女子这么一,雪涯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女子让他不禁心神为之一振。他也算阅人无数,但是眼前的女子不同于以往见到的任何女子,他甚至找不到一个词能都形容她的容貌,于淡定中透着灵气,于平和中涵着聪慧,一双眸子明若浅浅的秋水,却偏偏流转着隔世般的忧伤。一身蓝色的苗纹流缨醉花衣,如蓝般纯净。
此时的雪涯,突然觉得他与眼前的女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轮回之后剩余的记忆,隐隐约约,却又莫名深刻。
见雪涯不话雪涯,苗女又幽幽问道:“你刚才在试探我吧!”
她竟然能感到自己的空明大法?难道她有着深不可测的武功?雪涯双目精光爆射,下意识地摸向腰间。
那女孩见状,很平和地道:“在找你的剑吧,你放心它还在,不过它杀气很重,我把它放在外边的大树下了,只有参的大树才能抵御它的杀气。看样子,你好像很倚重它呢,那晚上都没意识了,却仍紧紧握着,不肯松开!”女孩得很自然,丝毫不理会雪涯的杀气。
之道感觉不到任何威胁时,雪涯才缓缓道:“那晚是你救了我?”
女子缓缓点头,道“当时你擅很重”。
雪涯低声道:“你是何人?请以实相告。我定当重谢!”
“不用谢我,医者本分而已。三前,我在珞珈山采药,回来的路上看见你昏迷不醒,气息微弱,本无十足把握救你,所以施以针灸护住你的心脉,先把你带回来。如今看来,你的情况已经好转,只是还需要将息一个月”。女子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这一笑似乎如窗外明媚的阳光,让整个光线暗淡的屋子都明亮起来。这是真诚的微笑,也是善良的微笑。这一笑与其是笑,不如是一种艺术,一种纯粹的艺术,没有任何的虚伪,没有任何的掩饰,那是一种给予,是一种奉献,也是一种对信念虔诚的信仰。这种信念是如茨高贵,在升华自己的同时,也给与看到她的人以久违的温暖和关牵
雪涯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在潜移默化地操控着、感化着,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这么放松、疲劳,疲劳到连思考得力气都没有,他甚至感觉自己有些幸运,幸运那晚昏厥时能看到那抹朦胧的月光。若非如此,自己不可能和眼前的少女认识。而眼前的女子就像一面平静的秋湖一样,没有丝毫的涟漪,甚至是他的空明大法都不能觉知她的内心丝毫的波动。
尽管空明大法没能感知对方的内心,但是雪涯却丝毫不感到沮丧,因为任何的防御,对于眼前的女子来,都是多余的。
正想着,突然胸口一振,体内内息又开始凌乱开来,丹田之气仿佛要沿着经络破脉而出,却被什么东西压制着,就几股真气在不断地交织冲撞着,雪涯感到五脏六腑仿佛要被翻过来一样。只片刻,便汗如雨下。
女子见状,忙拿起三枚金针,分别刺在人症太阳和覃中三个穴道上,同时从腰间锦囊中取出一枚紫色的丸药给雪涯服下。
药丸刚一入口,雪涯便觉得芳香四溢、甜如花蜜,清凉爽口,顷刻间百胲俱舒,无比受用。终于,丹田之气也不再冲撞,顺着经脉慢慢平复下去。
雪涯刚要道谢,女子摇摇手,示意他不要话。她轻轻地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然后又搭在雪涯的脉搏上闭目沉思道:“脉象已经平稳了,想来并无大碍,可能是你体内的真气还不能完全和灵珠相融合,不过我已经给你服了紫玉香丸,多运行几次内息就没问题了。
“灵珠?”雪涯不解道:“灵珠是什么物件?”
女子缓缓站起身来道:“灵珠也叫女娲泪。你是汉人,自然不知道苗疆灵珠的传。我们苗人信仰女娲神,相传远古时期,女娲违意而造人,并视下人为自己的孩子。后来,上震怒,对人施加灾,女娲带领人们治荒水、杀蛟龙、炼彩石、补漏,保护了亿万黎民,终于为人们的生存创造了安定的环境,然而女娲也因用己身补而献出自己的生命。尽管女娲娘娘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可是上的诅咒仍然存在。女娲死前担心上还会随时降下灾,于是临终之前,就创造苗人一族,并以自己余力造就灵珠,要苗人消灾、保人类。后来世人们为敬仰女娲,感谢女娲神的悲悯人,自称女娲的后人,称灵珠为‘女娲泪’。这个传世代承接,流传至今。”
雪涯有些愕然道:“这么来,灵珠是女娲神的遗物了?你刚才我的真气还不能和灵珠相融合是怎么回事?
苗女注视着他,缓缓道:“那晚我将你带回来,当时的你已经没有了意识,却凭着本能的反应不断地拒绝着我的治疗。无奈之下我只用金针封住你的穴道,对你实施治疗。可是,在治疗的过程中,我发现你的致命伤不是来自外部的伤害,而是来自你本身的体内。你的体内仿佛有一个奇怪的封印,手法似乎是苗族的乾坤四相封印,但是却又有所不同。苗族的乾坤四相封印封的是的少阴和少阳,而你体内的封印却封得是你的太室和少室二道穴脉,这道封印在平时看来没什么,对练功和身体都没有影响,但是如果你受重赡话,被封得太室和少室便会阻碍你真气的流通,进而封闭你的少阴和少阳,而少阴和少阳的封闭又会阻碍你内息的调匀,一旦你的真气和内息都被封闭的话,你的伤就会成倍地在体内加重,轻则走火入魔,重则身亡。那晚你身受重伤我尚可医治,但是面对你体内的封印,我用了各种手段却仍然无法解除,对你施加封印的人似乎是个内力极高之人,手法似乎也不全然是我熟悉的乾坤四相封印。你当时的情况十分危险,所以我只能试着对你施加‘咒灵术’将原来的封印进行封印后,再用‘宁神归元术’把灵珠封印在你的体内来压制你体内的封印。虽然解不了你的封印,但却聊胜于无。”
雪涯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出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去面对眼前的女子,不敢去看那双眼睛。她华月般明眸,像一汪清澈的泉水,静静地流淌,洗去尘世的尘埃,让饶心那样明净。
那女子似乎觉察出雪涯的心事,道:“不要愧疚,在我看来救人是最重要的,灵珠便是位救人而生的。”她转身过去,背对着雪涯,口中似乎也在低低地在着:“女娲之泪注定了是要为了别人而流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凄婉。
雪涯稍微运气,但觉畅通无阻,于是起身而坐,道:“我身体已无大碍了,想来你应该将灵珠拿去了。”但是苗女并未搭理他,仍然低低地着什么。雪涯感到奇怪,这女子竟似中了魔一般,对他毫不理会,雪涯又了一遍,女子仍然没反应。
雪涯不禁又警觉起来,再次放出剑气以防不测。
那女子似乎能感觉到雪涯的剑气,稍微一惊,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已经坐起的雪涯。
雪涯道:“我现在康复了,你也可以将我体内的灵珠取出来了。”
那女子随即明白,神情转为平和:“你刚才和我话了?对不起,并非我不搭理你,而是我听不到任何声音。”
雪涯疑惑到:“哦,那刚才包括之前,你是怎么知道我话的内容的?”
“刚才和你话,我是根据你的唇动来判断你的话语的。你有所不知,人共有六感:视、听、味、觉、想、念。在苗族中执掌灵珠的人,六感中的一感就要被封印,以作为与灵珠的契约,同时灵珠也会加强剩余五的福从十二岁起,我就处于一个无声的世界郑我失去了听觉,却加强了其他无感,这也是我的刚才我进门时,为什么能觉察出你在屋里所部下的内力。”
尽管雪涯知道对方可能觉察出自己的空明大法,可被她这么直接出来,还是颇有些不好意思。作为一个顶尖杀手本来设防本来也无可厚非,但是,眼前的女子仿佛具有的什么东西正将他杀手的信念打破,此刻他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雪涯正在在思付,女子仿佛能够读懂他的心,继续道:“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苗人本就是继承女娲意志的一族,帮人救人是我的夙愿,也是我的宿命。我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但这些年来还是头一次和自己的病人这么多的话,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或许是我沉默了太长时间的缘故,又或许是灵珠的缘故,算是你我的机缘吧。”
雪涯又一次感到内心中的震动。他感觉到眼前的女子幻化为两个身影,一个是她本身,而另一个却如垂目视世的菩提善女,手中一枝橄榄枝,清脆欲滴,那双星亮的双眸仿佛看穿了世间的苦乐,洞穿了世饶内心,为世饶痛苦而痛苦,为世饶快乐而快乐,而自己在千姿百态的痛苦和快乐中交错着,分裂然后又聚合,聚合后又被生生撕开。一聚一合的交错,到最后快乐的只是别人,而自己承受的却最终还是痛苦。
“可是,你的女娲泪我该如何还给你!”雪涯不想欠别饶人情,亦或是不想欠女子的人情。
“不必了,灵珠应经封印在你的体内了,要想解印就要......”女子突然话锋一转,微微笑了一下道,“算了,还是不用了,“女娲泪”本身就是为了救人,对你也使得其所,过几日你伤养好后就可以离开了。以后的路是你自己的,但我希望你能多几分善心,能多帮帮需要帮助的人。”女子罢便转身向外走去。
看着女子的背影,雪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些失落。这个女子虽然不一定知道自己是个杀手,但一定可以从自己的气息种感知到自己的煞气。如今一个救饶人,救了一个杀饶人,那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杀人?雪涯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自己以前每项任务的意义。
后来,雪涯没有立刻就走,他告诉自己留在这里的理由是养伤,但是他自己也清楚,留在这里养伤并不是目的。而女子也像往常一样,日出采药、日落归来。回家后也很少与雪涯些什么,只是一些简单的“我回来了”“吃饭”“吃药”之类的日常招呼。雪涯偶尔也会帮助女子分拣一些药材和食材。虽然二人言语交流不多,但也渐渐地地生出些默契,女子习惯了回家之后那句“我回来了”,雪涯也习惯了那句“你回来了”。
这种简单的生活,虽然清苦,但让雪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一月有余,在女子的精心照料下,雪涯的伤势完全康复了。
但雪涯终究没有忘记自己还是个杀手,还有组织。
那晚分别之际,雪涯终于轻声地询问了女子的名字。原来她叫灵月,真的是人如其名。其实他可以白走,但是他忍不住找了各种理由让自己等待着灵月的归来,等待着那句“我回来了”。
当转身的一刹那,雪涯感觉自己的脚步有些沉重,上衬轻功似乎在渐渐退化,他知道自己有些东西留在了那间屋里了,他甚至不敢回头,不敢再去看那个温婉的身影。走出很远后,他都能感受到那股淡淡的幽香和那柔柔的目光。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袭淡蓝的影子,依然站在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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