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鞋尖刚触到棺沿,掌心的巫纹骤然炸开一道刺目的蓝光。
那灼烧感如烈焰沿着皮肤蔓延,直钻骨髓,仿佛有千万根银针在血脉中翻搅,每动一分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他踉跄半步,扶在棺壁上的手指陷入青铜纹路之知—那些原本晦涩难懂的符文竟开始流动,如同活物般顺着他的手臂攀爬,在腕间缠绕成锁链形状,冰冷而沉重,带着金属特有的腥锈气息。
“我是你的母亲,也是你的前身。”
女声从识海最深处浮起,带着陈墨熟悉的沙哑质感,像极了他曾整理过的某具女尸喉间残留的气音,低沉却清晰,仿佛贴着耳膜震颤。
他瞳孔骤缩,窥魂之瞳不受控地张开,眼前的棺内景象重叠成双重幻影:一侧是漆黑的棺底,另一侧却分明躺着个穿猩红绣金襦裙的女子,面容与他有七分相似,额间一点朱砂红得刺目,像是用鲜血画就,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陈墨!”
门外传来苏挽月的尖叫,混着骨骼错位的脆响,令人牙酸。
他猛地转头,却只看见门扉上裂开的指痕——那是她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木屑纷飞,空气中弥漫着血与木头混合的味道。
门缝里漏进的光映出她苍白的脸,额角的汗滴连成线,后颈的噬心蛊胚胎正鼓成青紫色,像条活物在皮下蠕动,每一次跳动,她的睫毛就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晕厥过去。
“你母亲……当年自愿成为容器……”她的声音破碎如风中残烛,夹杂着蛊虫撕咬的窸窣声,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血沫里挤出来的,“因为她知道……只有分裂魂魄……才能阻止虚妄之主!”
陈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海中记忆碎片突然翻涌——他曾在义庄停尸房见过那具红衣女尸,当时她心口的伤口与自己幼时坠崖留下的疤形状分毫不差;他总在月圆夜梦见婴儿的啼哭,却从未看清过抱孩子的人是谁。
此刻所有碎片突然拼合,他喉头发紧,指尖抵在棺盖上的力道重得几乎要捏碎青铜:“所以我是……分裂出来的那一半?”
“砰!”
阿九的骨甲撞在他后背,山魈化出的利爪染着黑红血渍,正按在“陈墨·未启”的棺盖上。
他另一只手掐破掌心,青褐色血液滴在棺纹之间,瞬间腾起白烟——那是用千年山魈精血画的“人性不灭咒”,散发出一股腐朽与铁锈交织的气味。
陈墨这才发现,阿九的竖瞳已褪成浑浊的灰白。
他的骨甲在剥落,露出下面泛青的皮肤,像是被什么从内部啃噬着,触感干涩而冰冷。
山魈哑着嗓子发出嗬嗬声,抬手比划了个“看”的手势,又指向咒文中心——那里正浮起一个淡金色的魂影,是阿九的半身魂魄。
“你疯了?”陈墨想去抓他手腕,却被阿九侧身避开。
山魈冲他咧嘴笑,露出尖尖的虎牙,这笑容陈墨见过,在两年前他坠崖时,阿九背着他爬了三三夜,最后累得瘫在地上也是这样笑。
“我活了一千年。”阿九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沙哑刺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看过太多人变成行尸走肉。我等的……就是有人能站在这里,让这些棺材……装的不是绝望。”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开始透明。
咒文光芒大盛,将那半魂狠狠按进棺盖纹路里。
陈墨伸手去抓,只碰到一把正在消散的尘埃。
山魈的最后一点影子在他掌心停留,拼成两个字:“别怕。”
棺内突然涌出阴寒之气,冷意渗入肌肤,如同深秋夜雾扑面而来。
陈墨打了个寒颤,回头时,红衣女尸的幻影已清晰如真人。
她的手指搭在棺沿,与他的手仅隔三寸,指甲上的丹蔻还沾着陈旧的血渍——和他在义庄验尸时记录的女尸特征完全吻合。
“推我出去。”女尸开口,声音与识海中的重叠,低沉而空灵,“你需要我,就像我需要你。”
陈墨的手悬在棺盖上,掌心的巫纹还在灼烧。
他想起苏挽月的话,想起阿九消散前的笑,想起每次用窥魂之瞳时镜中加速衰老的脸——原来所有引导,都是为了让他站在这里,让两个被分裂的魂魄重新完整。
他咬着牙推开棺盖。
棺内躺着的女子与幻影重合。
她的衣襟半敞,心口有道狰狞的伤口,形状与陈墨心口的疤完全一致。
他颤抖着伸手触碰她眉心,指尖刚贴上皮肤,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记忆如洪水倒灌。
千年之前,赤炎山脉的地火照亮夜空。
一位穿玄色巫袍的女子跪在岩浆边缘,怀中婴儿正发出微弱的啼哭。
她的脸与陈墨有七分相似,额间朱砂红得刺眼——正是棺中红衣女尸年轻时的模样。
“唯有分裂,方能重生。”她对着婴儿低语,眼泪砸在襁褓上,湿漉漉的布料吸收了泪水,“我将主魂封入棺,副魂投入人间。待你长大,若能寻到这里……”
岩浆突然翻涌,远处传来虚妄之主的咆哮。
女子咬碎舌尖,将一口鲜血喷在婴儿眉心:“记住,你是巫族人,你的命……要用来终结这场千年诅咒。”
她将婴儿轻轻放入岩浆中的悬浮石台,转身走向远处的青铜巨棺。
石台开始下沉,婴儿的哭声被地火轰鸣声淹没。
最后一眼,陈墨看见女子在棺前跪下,将自己的魂魄一丝丝抽离,融入棺身的符文里。
“醒了?”
红衣女尸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
陈墨发现自己正跪在棺中,双手按在女子心口。
他们的皮肤正在融合,他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完全同步。
女子的魂魄像流水般涌入他的识海,那些他曾用窥魂之瞳看过的残魂记忆,此刻全部变得完整。
“原来……”陈墨喃喃,“我不是容器,是钥匙。”
他站起身时,棺群突然剧烈震动。
所有棺材的盖子同时弹起,露出里面或干瘦或鲜活的尸体——那些都是被虚妄之主吞噬的魂魄容器。
陈墨望向掌心,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枚幽蓝印记,是两条交缠的蛇,蛇头各衔着半枚魂珠。
他默念着印记里浮现的信息,转身看向门扉。
门外的喧嚣突然消失,连苏挽月的喘息声都听不见了。
他伸手触碰门扉,指尖刚贴上,整扇门便轰然闭合,发出闷雷般的响声。
地间响起一声古老的叹息,像是从地脉深处传来:“容器归来……终焉将至。”
陈墨望着闭合的门扉,掌心的印记开始发烫。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幽冥海深处苏醒——那是被初代巫王封印的虚妄之主,也是他母亲用分裂魂魄拖延了千年的灾祸。
而这一次,没有分裂,只有完整的他。
门扉上的符文突然全部亮起,在青铜表面投下他的影子。
那影子的额间,一点朱砂红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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