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指甲在皮肤下留下几道泛白的压痕。
倒悬宫殿里那具龙纹尸体的眼尾,正缓缓掀起一道苍白的缝隙。
那裂缝像是撕裂了某种无形的封印,空气顿时变得粘稠而冰冷,仿佛连呼吸都被这死寂吞噬。
他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比幽冥海翻涌的水声还要清晰——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睛,瞳孔里翻涌着无数张被撕裂的脸,像被揉碎的画纸粘在玻璃后面。
那些脸孔不断变换,有的嘶吼,有的哭泣,还有的露出诡异的笑容,仿佛在诉着一个个破碎的记忆。
\"你终于来了,我的孩子。\"
声音裹着万千呜咽撞进耳鼓,像千万根细针刺入颅骨。
陈墨踉跄半步,后背重重磕在回廊的巫纹墙上。
石壁粗糙的纹理硌得生疼,却不及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更令他战栗。
那些金色纹路突然烫得惊人,像是在替他承受某种灼烧。
掌心贴上墙壁时,他能感受到金属般的温度从指尖蔓延到胸口,仿佛整条手臂都被火焰包裹。
他望着那具“尸体”胸口的符文石,与苏挽月体内的一模一样,此刻正随着话音节奏明灭。
每一次暗下去,都有一缕幽蓝的光丝从他心口窜出——是断刃在共鸣。
那股震动沿着脊椎攀爬,让他的骨骼发出轻微的嗡鸣。
\"海在动。\"陈墨听见自己沙哑的低语。
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带着一种压抑的颤抖。
反物质海水不知何时不再是静止的镜面,而是翻涌成漆黑的漩危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铁锈混合的气息,无数半透明的魂魄从海底被卷上来,在虚空中拉出银线,最终汇聚成一道巨大的门扉。
门扉上刻满他从未见过的咒文,每一道都在啃噬周围的光线,像有生命的蛇,吐着信子般吞吃黑暗。
\"陈墨!\"
这声带着血腥味的嘶吼让他猛地转头。
声音中夹杂着金属刮擦骨头的尖锐感,直刺耳膜。
苏挽月不知何时出现在回廊另一头,发梢滴着黑血,脖颈处的噬心蛊纹路正顺着锁骨爬向心口。
那些暗红的虫形图腾竟在皮肤下蠕动,仿佛要破体而出。
她右手死死攥着左腕,那里正渗出一条血色触须,尖端泛着淬毒的紫。
触须抽搐时,她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指甲缝里全是凝固的血痂。
\"它要找的是你!
你才是容器!\"苏挽月的瞳孔开始涣散,声音沙哑而急促,像是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触须却愈发有力,竟将她的手腕生生扯出一道血口。
陈墨看见她指甲缝里全是血,显然刚在自己身上抓出的——她在拼命对抗那东西。\"陈墨...别信它的...我娘...我娘过...容器...\"
话音戛然而止。
血色触须突然暴涨三尺,裹着腥气直扑陈墨面门。
腥风扫过脸颊,带着浓烈的腐败气息。
陈墨本能地挥断刃去挡,却见一道血光先一步拦住触须——燕无疆不知何时站在两人中间,嘴唇被咬破的血珠正顺着下巴滴落,左手结着林寒山教过的\"锁魂印\",右手按在触须上,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生气般惨白。
他呼出的气息微弱,却带着一股决绝的冷意。
\"阴阳逆咒...只能冻三息。\"燕无疆的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他望着陈墨的眼神却比断刃还锋利,\"若你是容器...那就别让它选你。\"
陈墨看见他指尖的血在虚空中画出最后一道符纹,然后燕无疆整个人开始透明。
他想起前日在破庙,燕无疆摸着失忆前的玉佩\"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忘了\",想起他替自己挡下盗墓贼的刀时\"镖师护人,经地义\"。
此刻那些记忆像被投入热油的豆子,噼里啪啦在陈墨脑子里炸开。
\"燕兄!\"陈墨向前扑去,却只抓住一把逐渐消散的风。
那风带着残留的体温和血腥味,瞬间化作点点星光,随魂魄一起飘散。
燕无疆的声音混着碎成星光的魂魄飘过来:\"替我...看看那座血色宫阙...\"
\"嗷——!\"
低沉的兽吼震得回廊石屑纷飞。
陈墨转头,正看见阿九跪坐在地,双手撑着青石地面。
他的皮肤正在龟裂,从指节开始,像老墙皮般片片剥落,露出下面青褐色的骨甲,甲缝里渗出荧绿的汁液,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阿九仰头时,陈墨看见他原本清澈的眼睛变成了竖瞳,眼白爬满血丝,喉间发出非饶呜咽。
那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痛苦与狂躁。
\"阿九?\"陈墨喊他,却见阿九突然暴起。
他抄起陈墨掉在地上的断刃,青褐色骨甲碰撞出金属般的脆响,然后挥刃劈向那道由魂魄聚成的门扉。
断刃接触门扉的瞬间,陈墨听见玻璃碎裂般的脆响,门扉裂开一道缝隙,后面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
无数棺椁漂浮在扭曲的空间里,每一口都刻着名字。
陈墨看见\"苏挽月·待填\",看见\"燕无疆·已殁\",看见\"林寒山·将朽\",而最中央那具最大的棺椁,红漆上用金粉写着:\"陈墨·未启\"。
窥魂之瞳不受控制地睁开。
陈墨眼前的景象重叠了——虚妄之主胸口的符文石在发光,那些被吞噬的魂魄正从石中涌出,组成一幅幅画面:初代巫王将红衣女尸投入幽冥海时的叹息,苏挽月母亲被灭门前塞进她怀里的符文石,燕无疆未失忆前在血色宫阙里摔碎的玉玺,阿九作为凡人时最后一眼望向的青铜棺...
\"拟神体...\"陈墨听见自己喃喃重复着窥魂之瞳里的信息,\"它是初代巫王失败的造物,想融合地规则,却成了需要容器的怪物。
特殊区域不是牢笼...是它用规则养魂魄的猪圈。\"
门扉后的棺椁突然震颤,\"陈墨·未启\"的棺盖上渗出细密的血珠。
陈墨摸向心口,断刃在掌心发烫,他终于明白地脉契约为何总在关键时护着他——不是保护,是引导。
引导他走到这里,走到这口属于自己的棺材前。
\"阿九!\"陈墨转身,望着浑身浴血却仍举着断刃的山魈,\"打开那口棺材。\"
阿九的竖瞳剧烈收缩,青褐色骨甲发出咯吱的响声。
他望着陈墨,喉间发出含混的呜咽,像是在问\"值得吗\"。
陈墨却笑了,笑得比幽冥海的反物质还冷:\"它要容器?
那我就做个能装下它的。\"
门扉后的棺群突然泛起红光,\"陈墨·未启\"的棺盖缓缓抬起一线,露出里面漆黑的空间。
陈墨迈出一步,海水漫过他的膝盖,地脉契约的金光却比任何时候都亮。
他听见虚妄之主在身后嘶吼,听见苏挽月还在与噬心蛊角力的闷哼,听见阿九骨甲摩擦的声响——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望着那口刻着自己名字的棺材,轻声:\"我倒要看看,这棺材里,到底装的是我的命...还是它的坟。\"
阿九的断刃再次挥下。
门扉的裂缝又扩大三分,露出棺材里隐约的青铜纹路。
陈墨深吸一口气,抬脚迈进那道扭曲的光里。
身后传来虚妄之主的咆哮,混着苏挽月最后一声\"心\",混着阿九撕心裂肺的嘶吼——但这些声音,都被棺材里涌出的风卷走了。
他踩上棺材边缘的瞬间,听见一声轻响,像某种封印被打破。
而在更深处,有个身影在等他。
\"欢迎回家,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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