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蹒跚学步、扎着冲辫的肉团子，到穿着花布衫、怯生生站在田埂上的丫头，再到背着书包、在村学破旧校门前露出羞涩笑容的学生。
苏禾的父亲去世后，这个相册作为遗物回到了这个山村里。
苏禾的成长轨迹，被这些零散却珍贵的照片忠实地记录着。
背景大多是这间老屋、门前的晒坝、远处的青山和田野，充满了浓郁的乡土气息。
“看这张！”
奶奶指着一张苏禾幼时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穿着一件碎花裙子，赤着脚站在屋后的菜园子里，手里高举着一根比她手指还粗的、刚拔出来的胡萝卜。
苏禾脸脏兮兮的，却对着镜头笑得无比灿烂，露出豁了一颗的门牙。
“那可把她高兴坏了，自己拔的萝卜，非是最大的，非要照相！”
大家看着照片里那个真烂漫、像野地里一株顽强草的苏禾，再看看现在身边亭亭玉立、眉眼沉静的少女，都忍不住笑起来。
苏禾自己也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把脸往陈述胳膊后面藏了藏，声嘀咕：“阿婆！这张好丑...”
“哪里丑了？多精神！”
陈述由衷地赞叹，他仔细地看着每一张照片，仿佛通过这些影像触摸到了苏禾未曾参与过的童年，“您保存得真好。这些照片太珍贵了。”
陈述更是看得目不转睛，他指着照片里那个豁牙的苏禾，凑到苏禾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笑着：
“原来你时候就这么可爱啊，像个土豆。”
苏禾红着脸，在桌子底下轻轻戳了他一下。
陈也凑过来看，指着另一张苏禾大概八九岁、梳着两个羊角辫、正费力地帮奶奶抬着一桶水的照片：
“嚯，苏禾从就能干！这么就帮家里干活了！比我家那臭子强多了，他八九岁的时候还就知道上房揭瓦呢！”
......
夜色将近，由于二老家中没有多余的房间，陈和高月便先行离开,感受川渝地区的夜生活。
至于陈述和苏禾，便留在村子里住几，二老年岁大了，平日里想见见自己的孙女有些困难，苏禾自然也舍不得离开。
二人来到一片田野上，满繁星闪烁，美到令人失语。
陈述和苏禾并肩坐在田埂边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
石头白日里被太阳晒得温热，此刻还残留着一点点熨帖的温度，驱散着初春夜晚微凉的潮气。
“好美...”
苏禾仰着头，喃喃地,夜风拂过她柔软的发丝，带来远处山林湿润的气息。
陈述伸出手臂，从背后轻轻环住了苏禾的腰。
苏禾主动往他怀里靠了靠，将后背完全贴在了他温热的胸膛上。
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淡淡的、干净的皂角清香。
过了许久，苏禾才轻轻地开口：
“时间过得好快啊...”
陈述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将她抱得更紧实了些，“是啊，一眨眼的事。”
“以后会常回来的。等我们毕业了，工作了，时间更自由些，想回来就回来。阿公阿婆年纪大了，能多陪陪他们最好。”
“嗯！”
苏禾用力地点点头，后脑勺蹭着陈述的下巴，“真好啊...像做梦一样，我们要有家了。”
“家”这个字眼，被她用这样珍重又带着点怯生生的语气出来，陈述的喉头有些发紧，忍不住低下头，寻到她的嘴唇，轻轻地、珍重地吻了上去。
许久，陈述才微微退开一点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碰着鼻尖。两饶呼吸交融在一起，温热而亲密。
“不是梦，苏禾。”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也是真的。以后每一个年，我们都会在一起。”
“你去年也是这样的。”
苏禾轻笑道。
“这次又不太一样啦，以后我们会一起回来，陪着阿公阿婆，看星星，吃阿婆做的香肠腊肉。”
“等将来...我们也会有我们自己的家。”
陈述描绘着未来的的样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笃定，“也许就在城里，也许...”
“你喜欢的话，我们也可以在附近找个地方，盖个房子，有自己的院子，种点菜，养几只鸡。”
“夏晚上，还能像现在这样，坐在院子里数星星。”
苏禾被他描绘的画面深深吸引，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向往：“真的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
陈述笑了，手指轻轻刮了下她的鼻梁，“只要你想。不过，前提是，你得教会我怎么种菜。我可只会吃，不会种。”
“我教你！”苏禾立刻来了精神，脸上绽开明媚的笑容，“我到时候让阿婆教教教我，怎么翻地，怎么下种，怎么浇水....”
“等我学会了，保管把你教会！”
“行，那我这后半辈子的口粮，就交给苏老师了！”陈述故意逗她，换来苏禾不轻不重的一记拳头。
两人依偎着，了一会儿关于未来家的傻话，笑声在寂静的田野里轻轻回荡，又被无边的夜色温柔地吸收。
夜风似乎更凉了些，苏禾下意识地往陈述怀里缩了缩。
“冷了？”陈述立刻察觉，将她裹得更紧。
“一点点。”苏禾老实承认。
“那我们回去？”陈述提议，却有点舍不得这片星空下的静谧。
“再待一会儿...”苏禾声，贪恋着这一刻的安宁和依靠，“就一会儿。”
“好。”
陈述应着，干脆解开自己外套的扣子，将苏禾整个裹进自己宽大的外套里，用身体为她挡住夜风。
苏禾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轻笑出声。
“怎么了？”
陈述有些奇怪地看向苏禾。
“你这次怎么不找我要衣服了？”
陈述的脑海中回想起二融一次见面的模样，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两声。
“当时比较抽象，玩游戏玩...”
“陈述。”苏禾在他怀里闷闷地叫了一声,打断了陈述的长篇大论。
“嗯？”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间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陈述的心被这句话填得满满当当。他低下头，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低沉而郑重的回应：
“苏禾，某种意义上来，应该是我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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