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右手。掌心不是武器，而是一柄其貌不扬的青铜钉槌。
槌头粗糙，布满绿锈，形状如同半截断裂的秤杆。槌柄缠绕着褪色的麻绳，绳结处浸透了深褐色的、散发着铁锈与廉价烟草混合气味的污渍。
仔细看去，槌头锈迹下隐约可见几个模糊的阳文楷体：“江海关 厘金局 庚子赔款专用”。
这不是圣器，是当年大清海关厘金局用来在庚子赔款银锭上敲打官印的验银槌！百年来浸透的银屑、税吏的汗臭、以及最深的赔款屈辱，早已蚀入槌骨。
林炎的身影原地消失，下一刻，已如鬼魅般出现在穹顶外部的飞扶壁顶端！
凛冽的晨风撕扯着他洗白的麻衣，脚下是数百米高的虚空。
他右手紧握那柄浸透国耻的青铜钉槌，左臂星灵臂铠幽光流淌，锁定下方十字架与穹顶主结构最关键的力学节点——那枚正疯狂转化光沙的十字架基座！
“信用证？”林炎的声音被高空烈风撕碎，却如同冰冷的钢针扎入下方所有枢机主教的意识，“用这个承兑。”
他高举钉槌！臂铠幽光瞬间灌入槌体！槌头斑驳的绿锈剥落，露出下方暗沉如凝血的本色！
槌头表面，“江海关 厘金局”几个阳文楷字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血光中，无数细的、由《辛丑条约》赔款条款构成的符文链条缠绕槌身！
槌落！
不是砸向十字架本身，而是狠狠凿向十字架基座与穹顶主肋拱交接的那个精金榫卯节点！
铛——！！！！
一声无法形容的巨响炸裂！不是金属碰撞，而是法则层面的债务核销！
钉槌落点处，精金铸造的榫卯节点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白光中，无数道粘稠、污秽、散发着库银霉味和鸦片烟膏甜腥的暗红血丝，如同活物般从钉槌凿击点疯狂蔓延！
血丝无视物理结构，瞬间爬满整个榫卯节点，并沿着主肋拱的金色纹路，如同病毒般向整个穹顶结构扩散！
【高维债务污染注入！】
【神恩转化管道堵塞！】
【信用证抵押物…被强制质押…】
“不！！！”观星台上的托马索发出绝望的嘶吼！
穹顶内部，原本奔涌流淌的乳白光沙瞬间变得粘稠、污浊！
光沙中浮现出无数细的、扭曲的方块字——“四亿五千万两”、“年息四厘”、“三十九年”……
污浊的光沙流经之处，那些镶嵌在穹顶内壁、由历代大师用金箔和宝石镶嵌的守护使群像，如同被泼了浓硫酸！
嗤啦——！！！
使纯金打造的羽翼瞬间蒙上厚腻的铜绿！宝石镶嵌的眼眸被污浊光沙侵入，爆裂成细碎的、毫无价值的玻璃渣！
更恐怖的是，污浊光沙流过使手持的象征“守护”的圣剑与盾牌时，圣剑的剑刃如同蜡烛般软化、弯曲，盾牌表面浮现出巨大的、滴淌着黑油的赤字：
【oVERdRAN】
（透支）
嗡——嘎吱——！！！
穹顶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被暗红血丝污染的榫卯节点处，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疲劳断裂声！
以凿击点为中心，一道巨大的、边缘闪烁着暗红电光的裂痕，如同死神的狞笑，瞬间贯穿了十字架基座，并向上蔓延！
咔嚓！！！
那枚高耸入云、吞吐光沙的镀金十字架，从基座处齐根断裂！断口并非参差不齐的金属茬，而是光滑、平整、边缘泛着冰冷票据光泽的斜切面！
断裂的十字架主体在空中翻滚、变形、拉长！镀金层剥落，露出下方灰暗的金属骨架，骨架在翻滚中被无形的规则之力强行压平、塑形！
当它最终砸在下方圣泵广场坚硬的火山岩地砖上时，已不再是神圣的象征。
它变成了一张巨大无比、边缘焦黑卷曲的光质汇票！
汇票主体由断裂十字架的金属骨架构成，散发着灰败的金属光泽。
票面中央，一行由暗红血丝和污浊光沙共同勾勒出的、巨大狰狞的拉丁文与方块字混合字体，如同烧红的烙铁：
【pAY to thE oRdER oF: 大清国户部】
（付款给：大清国户部）
【thE SUm oF: 450,000,000 tAEL SILVER + AccRUEd INtERESt (poUNdEd)】
（金额：库平银四亿五千万两整 + 累计利息（复利））
【dRAN UNdER: VAtIcAN hEAVENLY bANK cREdIt L\/c No. ∞】
（出票依据：梵蒂冈堂银行信用证 第∞号）
【dAtEd: 1901-09-07】
（出票日：1901年9月7日）
汇票右下角，本该是教皇签名的位置，赫然烙印着林炎晶化右瞳的简化符文，符文边缘燃烧着暴君之炉的金焰！
轰隆隆——！！！
巨大的汇票砸落广场，激起漫烟尘！
更密集的碎裂声从高空传来！被强行抽干了“神恩”支撑的穹顶，在失去十字架这个核心信用证节点后，开始了全面崩溃！
穹顶内壁，那些被污浊光沙侵蚀、武器软化、盾牌标记“透支”的守护使群像，如同被剪断了提线的木偶，一个接一个地从数百米高的穹顶内壁上剥落、坠落！
纯金与宝石镶嵌的使砸在下方的大理石地砖、长椅、祭坛上！
没有神圣的辉光，只有金属扭曲的呻吟和宝石爆裂的脆响！
一个使的金头砸穿了忏悔室的屋顶，另一个使断裂的、布满铜绿的翅膀如同巨大的铡刀，横扫过一排烛台，将纯银烛台切成两段！
最巨大的一尊持剑使，直接砸在观星台中央，将托马索枢机连同他面前的光幕一起，压成了一滩混合着血肉、碎骨与扭曲金属的污秽之物！
在使坠落的“暴雨”中，无数细的、闪烁着微光的碎片从崩溃的穹顶裂缝中飘落。那不是建筑材料，而是一张张巴掌大、边缘焦黄卷曲的典当凭证碎片。碎片上依稀可见：
【质押物：圣徒泵指骨（左手中指）】
【估值：300,000 堂信用点】
【当期利息：已逾期 152年】
【执行人：堂银行资产回收部】
碎片如同告丧的纸钱，在坠落的金像与弥漫的烟尘中纷纷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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