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晨，田轩与吕瑶立于门之下。
晨雾未散，门后的云层仍似翻涌的墨海，隐约可见那座悬浮的玉台在云浪中浮沉，像一枚被神随手抛落的棋子。
\"走吧。\"吕瑶握紧腰间的青玉香囊，那是她师父临终前赠的信物，此刻在掌心沁出一片凉意。
田轩注意到她指尖微颤，伸手轻拍她手背：\"记得在青丘山时，你连九尾狐的幻境都破得干净，这试炼再难，也不过是另一重幻境罢了。\"
吕瑶抬头，见他眼底映着晨光，唇角微扬，倒真有几分当年在凡人村替老丈解算粮税时的从容。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落霞镇初见，这男子也是这般——明明只是个连引气都不会的凡人，却能在山贼劫粮时，用算盘珠子当暗器，又哄得山贼误以为镇后埋了伏兵，硬是护下全村存粮。
两人足尖点地，腾云而上。
云层裹着湿冷的风，打在脸上如细针。
待穿破最后一层云幕，一座足有千丈方圆的白玉台赫然出现在眼前。
台边立着两根盘龙柱，龙首口中衔着夜明珠，将整座玉台照得亮如白昼。
\"友来得早！\"
一道清越女声自台心传来。
红衣女子抱臂而立，发间金饰随动作轻响，正是朱雀神将。
她身后立着玄色广袖男子，面容如雕刻的青石板，正是玄武神将。
\"这便是穹之巅。\"朱雀抬手指向玉台中央的空地，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面水镜，\"第二场试炼规则简单——你二人需分别破解三个谜题，若任一谜题超过半柱香未解，便算失败。\"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发梢的云珠，\"败者，坠入无尽深渊。\"
吕瑶喉间发紧，却见田轩似是没听见\"深渊\"二字，只盯着水镜里流转的光华，问道：\"是同时解题，还是轮流？\"
\"自然是同时。\"玄武终于开口，声线像浸过寒潭的青铜，\"但你们可交流思路。
毕竟......\"他目光在田轩腰间的雷霆晶核上停了停，\"神界从不轻贱默契。\"
话音未落，水镜突然泛起涟漪。
第一重谜题浮现——是幅流转着金红光芒的阵法图，纹路繁复如蛛网，中心处有团暗紫色的光团若隐若现。
田轩瞳孔微缩。
这阵法的结构，与他在鬼界千机阁见过的\"锁魂阵\"有七分相似，但又多了十二道分支。
他记得千机阁的老阁主曾过，下阵法，破阵要诀不在\"解\"，而在\"寻心\"——阵心若乱，全阵自溃。
\"看中心的紫芒。\"吕瑶突然出声，指尖轻点水镜，\"锁魂阵的阵心是生门，但这紫芒的波动......像极了凡人界铸剑时，用玄铁引雷淬锋的震颤频率。\"
田轩猛地抬头。
他曾在凡人界替铸剑山庄解决过雷火相冲的难题，那时老铸剑师过，玄铁承雷，需以\"逆脉\"之法引雷入锋。
他目光顺着阵法纹路游走，果然在紫芒周围发现十二道极细的银线，正以逆序缠绕。
\"逆脉破阵！\"田轩低喝一声，指尖凝聚灵力，顺着银线逆序点向水镜。
阵法图突然剧烈震动，紫芒\"轰\"地炸开，化作漫星屑。
朱雀击掌大笑：\"好个逆脉破阵！
我还道这阵法能难你们片刻，倒叫友三息破了！\"她转头对玄武挑眉，\"老玄，你这阵法师侄可不如人家凡人聪明。\"
玄武面无表情，却悄悄将袖中紧握的阵盘收了收——这阵法他特意加了三重变，不想真被破了。
第二重谜题来得更快。
水镜里浮现出九座悬浮的玉楼，每座楼的窗户数量、飞檐角度皆不同，下方还标着\"子时、卯时、申时\"三个时辰。
\"这是时空叠影阵。\"吕瑶皱眉，\"每座楼对应一个时辰的空间投影，需要找出重叠点。\"她指尖划过水镜，\"子时楼有七窗，卯时九窗，申时五窗......七加九减五是十一，但玉楼只有九座......\"
田轩没接话，目光却落在玉台边缘。
晨光穿过云层，在台边投下一道斜影。
他记得，穹之巅的玉台是按二十八星宿方位所建，此刻日影正指向\"角宿\"的位置——角宿属木，主生机，对应一日之晨。
\"看日影。\"他指向台边，\"卯时是日出，对应角宿方位。
三座楼的飞檐角度，子时是北偏西三十度，卯时是东偏南十五度，申时是南偏东四十度......\"他快速心算，\"当卯时的日影与角宿重合时，三座楼的飞檐会在同一垂直线上，重叠点就在飞檐尖端！\"
水镜突然泛起金光。
九座玉楼缓缓旋转，最终在中心点重合，露出一枚刻着\"时\"字的玉牌。
朱雀托着下巴叹气：\"我就嘛，这两口一个善阵一个善算，合起来能拆了机阁的算盘。\"她瞥向玄武，\"老玄，你那套时空题在凡人口里，倒成了看日头的农家学问。\"
玄武终于有了丝表情，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凡人能借地为算筹，确实......难得。\"
第三重谜题出现时，水镜里的文字让田轩心跳漏了一拍。
那些弯曲如蛇信的符号，与他在鬼界轮回之井见过的\"往生文\"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吕瑶凑近细看，\"像是某种古老的神文，但笔画间带着鬼界的阴柔。\"
田轩想起三个月前在鬼界，他为救被阴兵追杀的孩童，曾坠入轮回之井。
井底的石壁上，刻满了这样的文字，当时他虽看不懂，却记下了排列规律——往生文以\"生、老、病、死、轮\"五字为序，每段密码的首字必是\"轮\"。
他快速数着水镜里的文字：第一行首字是\"蚀\"，第二行是\"星\"，第三行是\"轮\"！
\"第三行是主序。\"田轩指着第三行，\"往生文的密码是主序字领起，后面四字分别对应生老病死。
'轮'对应'转'，所以'轮'后的'破、虚、灭、空'应倒序排粒\"
他话音刚落，水镜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待光芒散去，中央浮现出一枚刻着\"通\"字的金印，悬浮在两人面前。
朱雀猛地站起来，红衣翻卷如火焰：\"破了！
三题全破！\"她大步走到田轩面前，用力拍他肩膀，\"好子，连往生文都认得，莫不是在鬼界偷师了？\"
田轩刚要答话，却见玄武走上前，郑重其事地抱了抱拳：\"能在三重试炼中全胜者，近百年不过三人。
你二人......\"他目光扫过吕瑶腰间的青玉香囊，\"当得起'选'二字。\"
试炼结束的玉台突然震动。
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下方隐约可见的金瓦红墙——正是神界核心\"神王殿\"。
朱雀突然压低声音，指尖轻轻碰了碰田轩怀中的雷霆晶核：\"友，进了神王殿，万事多留个心眼。\"她眼底闪过一丝忧虑，\"那昊最近总召见些生面孔，前日我还见他与鬼界的'无常司'使者密谈......\"
田轩心中一凛。
鬼界无常司专管阴阳平衡，怎会与神王私会？
他想起前几日青龙神将欲言又止的模样，更觉这神界的云，比鬼界的雾更浓。
\"走吧。\"朱雀甩了甩红衣，当先走向云层裂隙，\"神王该等急了。\"
吕瑶悄悄扯了扯田轩的衣袖，他低头，见她眼中映着神王殿的金瓦，像两盏被风拂动的灯。
两人对视一眼，跟上朱雀的脚步。
玉台在身后渐远，云层重新合拢。
田轩摸了摸怀中发烫的雷霆晶核，听见风里传来若有若无的龙吟——那是门方向的动静。
一场更大的雨，怕是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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