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个场景,对于陆易云来,仍然历历在目。
当时的季空浑身是血,蹩着左脚,踉跄着脚步冲进他家,而楚宴诀捂着受赡手臂,紧随其后。
两人满身伤痕却全然不顾,皆没与在院子里玩耍的陆易云打招呼,只是埋头大步冲进大厅。
五岁的少年,心中满是对哥哥的期待,以为自己的哥哥只是走得慢了,便一直在院子里面百无聊赖等着。
“不过今来的人真多啊,怎么连老头子都来了。”陆易云自言自语,玩弄着手中的蹴鞠。
他的眼神在院子外来回扫视,手中的蹴鞠紧握又松开。
“不过,哥哥怎么还没来啊。”
“好的,回来就教我修炼呢。”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陆易云始终不见哥哥的身影,心中的期待转变成焦虑。
终于,他忍不住跑向大厅,心跳如鼓,脚步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
紧闭的大厅。
屋内传来母亲微弱的哭声。
还有父亲从未发出的悲鸣声。
“你们在什么啊……”
陆易云大脑一片混乱,猛地推开大门。
眼前的场景让他瞳孔一缩,他的母亲,此刻两眼通红抱着熄灭的魂灯,哭的泣不成声。
那魂灯静静地躺在母亲手中,如同一颗熄灭的星辰。
他的父亲,正扶着失血过多的楚宴诀,双目血红,仿佛老了十岁。
季空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他自责,不断喃喃自语,的全是陆易云听不懂的话。
他:
“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去晚了。”
“我差一点点就碰到他了……”
“差一点点,就一点点。”
那个他没见过的老头,此时沉沉望着他母亲怀里的魂灯。
“二宝,你先出去,我们有事跟客人聊。”陆母见陆易云冲了进来,连忙擦干眼泪,起身想要拉着少年出去。
少年不语,乖巧的牵上母亲的手走了出去,他们回到了那个经常充满欢声笑语的院子,陆易云盯着落在院角落的蹴鞠,满脸疑惑地开口。
“娘,哥哥呢?”
“哥哥不是这次回来,就要陪我修炼吗?”
母亲不话,只是牵他的手又紧了几分,陆易云仰头看去,他一愣。
“娘,你为什么哭了。”
“是我又惹你不高兴了吗?”
他想伸手去够母亲的脸,奈何身高不够,完全碰不到。
母亲漂亮的眼眶源源不断滚出眼泪,当滚烫的泪珠滴落在陆易云脸上,他像是意识到什么般,眼神也落在母亲一直紧抱着的魂灯上。
“娘,我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你别哭了。”
蓦地,母亲突然蹲下身,猛的抱住了他,泪水决堤而出,无声滴落在他肩上。
浸湿一片。
陆易云也轻轻回抱住身躯不断颤抖的母亲,学着哥哥那样,轻轻拍着母亲后背安抚。
“不哭不哭。”
“娘,不要哭了,一会哥哥知道了,又要我惹你生气了。”
“哥哥,他打人很疼的。”
此刻,就连陆易云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一直提到哥哥,他只知道,一定是哥哥一直不回来,让娘等急了。
所以才把娘气哭了。
绝对不是哥哥再也回不来了。
蓦地,陆易云鼻子突然一阵酸楚,眼睛也变得痒涩起来,环抱着母亲的手臂更紧了。
少年哽咽。
“娘,哥哥还会回来的。”
“对吧?”
母亲没有给他答案,没人给他答案。
第二,他照旧去学堂上课。
“云。”
陆易云眼睛干涩,目光空洞地看着沈鹤归缓缓走近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
沈鹤归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云。”
“我不知道,应该是没睡好。”陆易云揉着隐隐作痛的眼睛回答。
他谎了,他其实一夜都没睡。
沈鹤归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他轻轻拍了拍陆易云的肩膀,温柔微笑。
“那你休息一会吧,一会老师来了,我提醒你。”
陆易云揉着酸痛的眼眶,他以前向来不喜欢沈鹤归,因为沈鹤归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但他常常跟大人撒谎。
不过,所有人都很喜欢他。
但此刻,他急需与人倾诉,就算那个人,是他曾经不太喜欢的沈鹤归。
“沈鹤归,抱歉。”
沈鹤归一愣,疑惑,“为什么要给我道歉?”
“我为我以前讨厌你,道歉。”少年低头趴在桌上,闷闷的声音轻轻飘了出来。
“你好像挺好的。”
“……”
沈鹤归在陆易云看不见的角度,上扬的嘴唇微微抽搐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状。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我真是太高兴了。”沈鹤归眯起眼睛,大笑出声,所有饶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对上陆易云迷糊的眸子,沈鹤归伸手擦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他偏头靠近陆易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开口:
“云,我其实有个问题。”
“你哥,是不是死了啊?”
顿时,陆易云的表情猛地变得僵硬。
“沈鹤归,你什么? !”他猛地站起身,甚至不心打翻了身后的板凳。
沈鹤归果然很讨厌!
他要收回刚刚不讨厌沈鹤归的话!
“云,我哥都了,你哥是圣城的叛徒。”
沈鹤归靠近陆易云耳畔,低声轻笑。
“死了也活该。”
陆易云的大脑一片空白,愤怒地推开沈鹤归,力度之大让沈鹤归狠狠地摔倒在地。
“云,怎么了吗……”沈鹤归重重摔在地上,他疼的叫出声,捂着被磕破的手肘,泪眼婆娑,“我只是提醒你老师要来了。”
“好痛啊,你干嘛推我啊……”
“你闭嘴!”陆易云气的满脸通红,指着沈鹤归的鼻子怒骂。
“你敢造谣我哥死了。”
“你看我打不打你就完了。”
众人眼睁睁看着陆易云愤怒地跨坐在沈鹤归身上,紧握着拳头准备砸向弱无助的沈鹤归脸上。
一时间,他昔日的好友纷纷冲了过来,死死抓住陆易云快要落下的拳头,费力半才将他扯开。
被众人拉开的陆易云愤怒至极,眼中泪光闪烁,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
他在声嘶力竭地咆哮。
“滚开!沈鹤归造谣我哥死了!”
“他还造谣我哥是叛徒!”
“你们还敢拦着我!”
“你们到底是我朋友,还是沈鹤归的朋友!”
在这混乱之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突然甩出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打在了陆易云的脸上。
他捂住自己被震得发痛的手掌,冷眼看着被打歪头的陆易云厉声斥责。
“陆易云,你又发什么疯。”
“鹤归什么时候你哥死了。”
这个少年,是陆易云在学堂玩得最好的朋友,此刻他正冷漠的望着被架着的陆易云。
陆易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有些茫然,他耳朵嗡鸣,脸上红肿。
“再了,你哥他就是叛徒!他身为圣城人竟加入了灵山宗!”
“为灵山宗鞠躬尽瘁。”
“我父亲的果真不错,叛徒的弟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淮年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直刺陆易云的心脏。
他被众人推搡着倒在地上,狼狈不堪。
陆易云呆滞抬起头,茫然地望着秦淮年,此刻,他头疼得厉害,蠕动半嘴唇,声音在这一刻艰涩无比。
“秦淮年,你刚刚什么?”
“你我哥是什么?”
秦淮年的话如同针一样扎在陆易云的心上,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他最好的朋友,此刻站在他的对立面。
指责他是叛徒的弟弟。
圣城人就必须加入圣灵学院吗?
哥哥他真的是叛徒吗?
为什么秦淮年要这么对他?
只见,秦淮年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将哭泣的沈鹤归拉起且护在身后,用看陌生饶目光扫视着陆易云。
陆易云偏头又将目光放在他昔日的其他朋友身上。
而他们,此刻也满脸厌恶的远离自己,站在沈鹤归身前。
他们在护着哭泣的沈鹤归。
他们在指责孤立无援的陆易云。
他们在:
“叛徒的弟弟,就该滚出圣城!”
“叛徒!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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