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察觉到不对劲之处,穆岁安重重放下手中金樽,霍然起身,目光冷冽地望向姜奕常
“皇帝陛下……你给我下药?”
她面色紧绷,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诘问。
二人交情不浅,她自觉对皇帝尚有几分了解,虽心存戒备,但从未想过皇帝会下药。
“石榴,你莫要误会我……”
姜奕承缓缓起身,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艰涩道:“我只是想让你留于未央宫,仅此一夜,但我发誓,绝不会碰你一下!”
“你可曾见过寝殿……那是我亲手为你布置的……方为真正的洞房花烛!”
“你乖乖地在榻上安睡一夜,明日清晨我便送你出宫,允你离京……”
话至此处,姜奕承挪动步伐,一步一步地靠近摇摇欲坠的穆岁安。
“你放心……此事不会传出,我与你及诸位武将,在勤政殿商议要事,直至明方休。”
“你莫要害怕……当我求你了,了却我心中的这份执念……可好?”
“穆岁安,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今夜是我的大婚,可我只想与你共度。”
威严赫赫的年轻帝王,此刻话语中满是恳求,略带哽咽,极尽卑微之态。
“呵呵呵——”
穆岁安连连冷笑,紧咬牙关,左手死死扶着一旁的几案,暗中以内力强行逼出药性。
不知这是什么破药,效果不咋地!
突然,她抬起右手,只见其右手腕上的镂空银手镯,忽地闪现出一截两寸长的利龋
紧接着,她未有丝毫犹豫,狠狠地划向自己的左肩。
刹那间,她的左肩之上,赫然出现一道刺目的深深血痕,鲜血霎时晕染了绯色官服。
这一处伤痕,不偏不倚,恰好是此前为救姜奕承所受剑伤之处。
“穆岁安——”
见此一幕,姜奕承嘶声惊呼,面色瞬间煞白,继而疾速冲上前,急欲查看她的伤口。
“传太医……”
“别动!否则我要了你的命!”
姜奕承刚一开口,因剧痛而恢复半数体力的穆岁安,身形一闪,竟将利刃横于其脖颈。
她侧首吐出一口血水,顿觉自己的身体不似方才那般绵软无力。
想来是药性被内力逼出过半……
“给我解药!如若不然,今日我便与你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她一字一句地警告。
狗东西!竟敢给她下药!这一遭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石榴……这并非是毒药……”
姜奕承颤声解释之际,全然不顾自己颈间的利刃,心中只挂念着穆岁安左肩的伤势。
因其转头的动作,即便穆岁安下意识地迅速挪开利刃,但其颈间还是留下一道血痕。
“不许动!”穆岁安咬牙切齿道。
然而,姜奕承仿若听不懂人话,依旧在语无伦次地解释——
“我只是想让你好好睡一觉,遂在酒水中下了特殊调配的安神药……”
“此药至多让你,在几个时辰之内无法动用武功……于身体绝无害处。”
“你要杀我可以……且让太医来为你包扎一下伤口,我求你好不好?”
此时,姜奕承的鼻尖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仿佛又置身于那片林间,令他心有余悸。
穆岁安为救他而身负重伤,那一幕是他此生都不愿再目睹之景。
“混账!你不要命了!”
姜奕承蓦地转身,穆岁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起利刃,同时怒喝一声。
弑君犯上,乃是株连九族之重罪!
她纵有此心,但在理智尚存时,亦万万不敢行此大逆之事!
然而,姜奕承仿若未闻,惊惧的目光死死地落在穆岁安的左肩伤口上。
“速传周太医!不得声张!”他随即冲着殿外厉声吩咐一句。
穆岁安退后一步,眼角余光扫过姜奕承的脖颈,伤口虽浅,却赫然醒目。
完了!她不禁在心中暗自叫苦!
这一瞬间,她飞速转动脑筋,思忖应对之策——求饶还是造反?
姜奕承盯着穆岁安的伤口,试图寻找什么东西为其包扎,却又不敢动手。
“穆岁安……你是故意的……你这人为何如此残忍?对我狠心便罢,对你自己也能下手。”
“伤疤已消除……你又补上一刀,这分明是扎在我的心上……”
姜奕承只能一边低声忏悔,一边心翼翼地扶着她坐于窗边锦榻上。
“对了……凝血丹……”
他仿若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转身冲入寝殿,随后取出一个碧绿瓷瓶,自内倒出一颗丹药。
“你快服下它……没毒的……”
“一人一半!我不信你了!”穆岁安仿若感觉不到疼痛,面不改色道。
“好……一人一半……”姜奕承手忙脚乱地将丹药分成两半,继而将其中一半自行服下。
“你快点儿……此乃上等凝血……”
姜奕承话未完,只见穆岁安拿起送到自己嘴边的丹药,将其放入口郑
“伤罢了!行军打仗时,各种刀伤箭伤自是不少,何须大惊怪的!”
罢,她的目光似不经意间扫过姜奕承的颈间伤口,显然是话中有话。
皇帝已然及冠,男子汉大丈夫又何必在意慈伤!您是与不是?
余悸未消的姜奕承,注意到她的视线所在,瞬间便领会了她的话中深意。
他正欲开口,却闻听殿外动静,遂暂且放下,命令李公公与周太医入内。
“陛下,您……”
“闭嘴!”姜奕承喝断李公公,继而瞪向周太医,“还愣着做甚!速给穆将军包扎!”
“医女呢?再传一位医女……”
“陛下,微臣无碍,无所谓的!”
穆岁安见到周太医与李公公那惊惶失色之态,只得无奈打断姜奕常
“不过伤罢了,撒点药就行!”她一边着,一边将官服褪至肩下,露出伤口位置。
“穆将军……老夫……得罪了……”
周太医战战兢兢地上前,为穆岁安处理伤势,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观其伤口,穆将军此伤分明就是自己所为,再联想到陛下的颈间……实不难揣测。
想必是陛下用药之后,欲对穆将军霸王硬上弓……却反遭其害。
“你这爪子能不能轻点!上药就不能慢一点?难不成老眼昏花了?”
姜奕承在穆岁安身侧打转,不时对周太医嫌弃不已、喋喋不休。
“……”周太医不敢反驳,手上的动作却是愈发轻柔谨慎,似在为年幼婴孩包扎伤口。
“你行你来?”穆岁安脱口而出。
她最烦那些啥都不懂之人,在行家里手面前大放厥词、指手画脚。
“……”姜奕承抿了抿唇,偷瞄一眼穆岁安的眼睛,声嘀咕一句,“周太医很不错。”
闻听皇帝嗫喏之语,周太医在极度惊愕之下,险些双膝一软,跪地膜拜。
他侍奉陛下与太后数年,何时见过陛下如赐眉顺眼的“窝囊样”!
估计穆将军刺陛下一剑,陛下反倒会关心人家姑娘的手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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