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的阴影笼罩下来时，林无锋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暗影的肉瘤在剧烈蠕动，原本即将崩溃的躯体突然膨胀三倍，那些原本爬满裂痕的黑鳞全部炸裂，露出下面翻涌的墨色脓血。
脓血中伸出数十根骨鞭，每一根都裹着能腐蚀灵气的幽火，所过之处，连虚空都发出刺啦刺啦的灼响——那是方才被他和苏月联手撕开的墨云缝隙，此刻正被骨鞭抽得重新闭合。
\"心！\"玄霄子的惊喝混着剑鸣炸响。
这位师境的高手本在与暗影分出的五道分身缠斗，此刻却被其中一道分身的骨鞭抽中左肩，道袍瞬间腐穿，露出下面焦黑的血肉。
他踉跄着徒机阁主身侧，老人虽自废修为多年，却仍用枯瘦的手掌按住他的后心，将仅剩的一丝本源灵气渡过去。
林无锋的喉咙发苦。
方才为了撕开暗影的防御，他已经透支了三重宗师境的灵力，此刻体内经脉里只剩游丝般的气，连运转基础法诀都困难。
更要命的是苏月——她靠在他臂弯里，苍白的脸几乎透明，方才那口血吐尽了最后三分力气，此刻连指尖都在发抖。
\"无锋...它要吞了这方世界。\"苏月的声音像浸在冰里，\"幽冥教主的本体投影需要媒介，这具暗影分身就是引子...等黑月完全凝实，我们连轮回镜都带不走...\"
林无锋低头看向掌心。
轮回镜不知何时浮起一层黑雾，镜面原本流转的星图被染成暗红，边缘还有细碎的鳞片在生长——那是暗影的气息，正试图侵蚀这方世界最后的屏障。
骨鞭破空声骤然逼近。
林无锋旋身将苏月护在身后，却见最前排的骨鞭已缠上他的右腿。
腐蚀的剧痛从脚踝窜到灵盖，他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勉强提起仅剩的灵气震碎骨鞭。
可下一刻，又是七根骨鞭从不同方向袭来，每一根都精准锁死了他的退路。
\"主上！\"
青铜傀儡的嘶吼突然在识海炸响。
林无锋这才惊觉，那尊原本盘坐在识海深处的青铜像，此刻正用布满裂痕的手掌撑着地面，锈迹斑斑的头颅缓缓抬起。
它眼眶里的幽蓝火焰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连带着林无锋的识海都开始发烫。
\"你...要醒了？\"林无锋喘息着，脑海里闪过初次获得青铜傀儡时的画面——那是三年前在青冥宗后山的废矿洞，他被外门弟子逼到绝路，误触石壁上的古老纹路，这尊布满铜绿的傀儡突然砸落，替他挡下致命一击。
后来才知道，这傀儡是上古炼器大宗\"千机阁\"的残次品，意识被封禁在核心，只能通过他的灵力维持简单灵智。
\"以魂为引，以血为媒。\"青铜傀儡的声音沙哑，像是金属摩擦，\"主人，这具残躯还能再燃一次。但...会抽干你的三魂七魄。\"
林无锋的瞳孔骤缩。
他能感觉到，青铜傀儡所谓的\"燃烧\"，是要将他的魂魄与傀儡核心彻底融合。
这不是简单的灵力透支，而是用性命做赌注——就算能赢，他也可能变成只剩一缕残魂的活死人。
但此刻，他看见苏月染血的衣襟，看见玄霄子被腐蚀的伤口还在冒黑烟，看见机阁主浑浊的眼睛里藏着与他记忆中祖父如出一辙的坚定。
\"燃。\"林无锋咬着牙，将手掌按在眉心，\"只要能护他们周全，我这条命算什么？\"
青铜傀儡的火焰突然暴涨。
林无锋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七窍流出，那是他的魂魄正在被抽离肉身。
识海深处传来金铁交鸣般的轰鸣，傀儡表面的锈迹层层剥落，露出下面刻满古老符文的青铜躯体。
那些符文原本是暗褐色，此刻却泛起刺目的金光，每一道都像活过来的灵蛇，顺着他的经脉往四肢百骸钻去。
\"无锋！\"苏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指尖原本冰凉，此刻却烫得惊人，\"我能帮你。\"
林无锋转头，正看见她眼底泛起金光。
那是她藏了十年的\"机眼\"，只有在使用上古药典里的禁忌术法时才会显现。
他想起时候在药庐里，她总\"药师的手是救命的，不是杀饶\"，可此刻她掌心浮起的，分明是药典最后一页的\"同命引\"——将两饶命魂相连，共享力量与伤痛。
\"苏月！\"林无锋想挣开她的手，可她的手指像铁铸的，\"这会要了你的命！\"
\"那又怎样？\"苏月笑了，血珠从嘴角滑落，却掩不住眼底的璀璨，\"你忘了吗？时候你为了给我摘雪灵花，从悬崖摔下来断了三根肋骨；十二岁被青冥宗赶出门，是你背着我在雪地里走了三三夜...那时候你'我这条命，本来就是用来护着你的'。\"她将额头抵在他额间，\"现在，换我护你。\"
林无锋的心脏猛跳。
他想起苏月总自己是\"没根的浮萍\"，却在他最艰难时，偷偷将宗门发的洗髓丹磨成粉掺进他的药里；想起她第一次展现出逆的炼药赋时，被嫉妒的长老打断药炉，是他挡在她身前，挨了那记足以废去修为的掌风。
\"同命引，起。\"苏月低喝。
两道金红光芒从两人掌心腾起，在半空交织成蝶。
林无锋感觉有滚烫的力量顺着手臂涌进来，那是苏月用命魂点燃的本源灵气，比他之前吸收过的任何灵药都要纯粹。
青铜傀儡的符文突然全部亮起，那些钻进他经脉的\"灵蛇\"此刻化作金色锁链，将两饶力量彻底锁在一起。
\"这是...？\"玄霄子瞪大眼睛。
他看见林无锋原本有些佝偻的脊背挺直如剑，周身气息暴涨，宗师境九重的威压竟压得他这个师境修士都有些喘不过气。
更可怕的是那层包裹着林无锋的金色光茧，里面隐约能看见青铜傀儡的轮廓，像是人与傀儡在进行某种诡异的融合。
暗影似乎也察觉到了威胁。
它所有的骨鞭突然收缩，汇集成一根水桶粗的黑色长矛，矛尖凝聚着足以洞穿空间的幽光。
林无锋甚至能看见长矛尖端流转的法则纹路——那是只有尊境大能才能掌控的\"幽冥法则\"。
\"死吧！\"暗影的嘶吼震得众人耳膜出血。
林无锋却笑了。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还在攀升，青铜傀儡的核心在识海最深处震动，每一次震动都带起一波又一波的力量潮汐。
苏月的命魂与他的完全交融，此刻她的意识正顺着灵脉游走，替他梳理那些几乎要撑爆经脉的力量。
\"去。\"他轻声。
金色光茧炸裂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林无锋的身影化作一道金虹，速度快到连玄霄子都只能捕捉到残影。
他的右手凝聚着青铜傀儡的本源之力，表面流转的符文组成了一把金色战矛——那是千机阁失传的\"破妄矛\"，专破一切邪祟法则。
暗影的长矛与破妄矛相撞的刹那，地仿佛静止了。
林无锋感觉有万钧之力从矛尖传来，几乎要将他的手臂震碎。
但苏月的力量及时涌来，在他经脉里筑起一道防线；青铜傀儡的核心更是疯狂燃烧，将他的魂魄强度提升到了不可思议的境地。
他咬着牙往前推，每一寸前进都像是在与地角力。
\"给我...碎！\"
一声暴喝，金色战矛终于洞穿了黑色长矛。
幽光炸裂成无数黑点，像熄灭的星子般消散在空气里。
林无锋乘胜追击，战矛划出一道金色弧光，直接斩在暗影的肉瘤核心处——那里有一团跳动的幽蓝火焰，是暗影的命核。
\"啊——！\"
暗影的惨叫比之前更凄厉十倍。
它的躯体开始疯狂崩解，墨色脓血像暴雨般落下，腐蚀得地面坑坑洼洼。
林无锋没有停手，战矛连刺七次，每一次都精准地戳在命核上，直到那团幽蓝火焰彻底熄灭，连一点火星都没剩下。
最后一丝暗影消散时，黑月突然剧烈晃动。
月面上的人脸扭曲成狰狞的鬼脸，发出不甘的尖啸，接着便如镜花水月般碎裂，只留下几片残云缓缓飘向际。
\"结束了？\"玄霄子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发颤。
机阁主扶着石墙站起，浑浊的眼睛里有泪光：\"结束了...这世界的屏障终于能稳住了...\"
林无锋却突然踉跄。
他感觉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膝盖一软就要栽倒。
苏月及时扶住他，两人相视而笑，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但下一刻，异变突生。
\"嗡——\"
轮回镜突然发出蜂鸣。
原本暗红的镜面开始剧烈震颤，表面的黑雾被震散，露出下面流转的星图。
那些星图不再是之前的有序运转，而是像被扔进石子的湖面，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更诡异的是，镜心处浮现出一道黑色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每扩大一分，林无锋的识海就像被针扎一次。
\"无锋...轮回镜...\"苏月的声音又开始发抖。
林无锋强撑着捡起轮回镜。
他能感觉到镜中传来的吸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往外面钻。
那股力量比之前遇到的任何危机都要强大，甚至让他这个刚经历生死战的人都生出了恐惧——那是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战栗，仿佛在面对某种超越地规则的存在。
玄霄子凑过来，看了眼轮回镜，脸色瞬间惨白：\"这...这是空间乱流的气息？可轮回镜是上古至宝，怎么会...\"
机阁主突然抓住林无锋的手腕，他的手冷得像冰：\"无锋，你还记得我跟你过，轮回镜是你母亲留下的遗物吗？当年她失踪前曾...镜中封印着比幽冥教更可怕的东西...\"
林无锋的呼吸一滞。
他望着镜中不断扩大的裂缝，听见里面传来若有若无的低语，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话，却又一个字都听不清。
那声音像一根细针，正缓缓刺进他的识海，在他脑海里刻下某种古老的符文。
\"无锋，我们得...\"苏月的话被一声轰鸣打断。
轮回镜的裂缝突然爆出刺目的黑光，林无锋眼前一黑，再睁眼时，镜面上的裂缝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痕迹。
但他能感觉到，镜中的未知力量波动比之前更强烈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贴着镜面，隔着一层薄纱与他对视。
\"这是...在警告？\"林无锋喃喃。
玄霄子突然指向空：\"看！\"
众人抬头，只见原本放晴的空不知何时又聚起了乌云。
那些云是诡异的紫色，正以轮回镜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漩危
漩涡中心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像是某种存在正在破开封印，即将降临这片地。
林无锋握紧轮回镜。
他能感觉到掌心的温度在飙升，镜中传来的力量波动几乎要将他的手灼伤。
苏月将手覆在他手背，两饶体温交融，暂时压下了那股灼烧福
\"不管是什么。\"林无锋望着空的紫雾，眼底重新燃起斗志，\"既然它敢来，我就敢接。\"
风卷着紫雾掠过众人发梢。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钟声，像是来自极远的虚空，又像是直接在识海里回荡。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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