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上位者的威压再也不能弯折他的脊梁;从此,军阵对垒于他不过茫茫人海相逢一场;从此,步入我道真正的极巅。
从此,无我之境。
圣者追想·薨拈出的手印,缓缓松开。倒悬地之间雷霆泯灭,风雨停歇,时空裂缝静止着,横跨在层云之间,仿佛空难以愈合的创口。
龙宫盏手臂一振,沉沦、空想、极刑、战王、白鹿、罗刹、朱雀七枚印记悬飞而出,在他身前形成神奥的双环。在他的身后,沉沦崩界超回志度惊龙也蜷曲成环状,宛若一圈光怪陆离的日轮。
“起。”龙宫盏单手成印。
无数的蝴蝶,从下方的海面盘旋腾飞,黑白残照的旋风,随着它们双翼的翕动,在无量不可知处崩毁时空。
“我把此世的残照,留给日月辉映的双眼。此去传都已褪色,是我梦到了化身残照的蝶,还是我,不过是轮回往生的蝶梦而已。”
追想的哀歌之中,龙宫盏默诵着,混沌经的道音追随着他的语句,黑白蝶影在他身侧伴飞。
法界,包罗万象之力。无我之境的龙宫盏,他的心无限旷远,人世凝集的空洞,再也囊括不住他的精神。
法界,残照·龙·宫·盏。残照,是纷扬的蝴蝶;龙,是超回志度惊龙;宫,是包罗万象之伟殿;盏,是心中的光明。
龙宫盏的自成世界,随着残照蝴蝶的狂舞,竟包裹了整片倒悬地。海潮褪去,显露出圣者追想·薨被锁链困缚的下半身。她确实自我禁锢,倒悬于宇宙。然而现在,龙宫盏具现的龙宫,比她的宇宙更加磅礴、更加阔达。
形单影薄的她,不复跨海而来时那般超伟。那一声“薨”的悲鸣,剥落下神性的外壳,剩下一缕缝合而成的木讷。
她终究,只是人性的造物啊。
而今,无我之人与时的女神同处龙宫,终于平等。
“就由我来拭去这滴垂泪。”龙宫盏拔剑,优钵罗华入手,浮舟、青龙悠远、逢魔近景、长策、苍殿、群冰悬浮在侧。
七剑、七环,混沌无极,耀变诸。龙宫之内,洪钟风铃,道音成章,河流转,宇宙洪荒。
“洞明镡,七剑装填。”本命宝器祭出,七剑聚合,形影重叠,混沌之剑再度现世。它吞吐日月,泵灭时空,人世浮海为之枯竭,幽界冥陵为之焚尽。自混沌终古去后,地再无此浩劫。
七剑装填,这一次,步入无我之境,成为一夜圣者的龙宫盏,牢牢地将其握在了手郑
......
已然封闭的交汇地外,众位尊主坐在各自的御座之上,紧握扶手的手臂上纷纷暴起的青筋,宣示着各自心中的不安。
寿元枯败的灾祸,是何等的不祥。他们终究,还是看了一百位圣者酝酿的灾。百位圣者陨落,人世不存,并非妄言。
“蓑笠翁退出祓若,确有先见之明。”龙门夫人仰头望向从倒映城而降的黑纱雨,“不出多时,下神京恐怕就要沦为鬼域了。”
永偃神京肯定接到了下神京异变的消息,但他们也无能为力。关乎寿元的灾祸,即使是修炼者,也只能避之如蛇蝎。
杜玄仑与相石卿低头沉思,各怀鬼胎;赫连如狱与萧艾静坐于尊位,闭目养神;而宋独自喝着闷酒,看上去闷闷不乐。
祓若所控制的资源,并非单纯是处决的冥陵那么简单。从大陆到海外,或禁忌、或外道,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产业,都在祓若运作。
祓若,是地下产业的心脏。祓若如果覆灭,对于两方而言,都是沉重的、难以接受的损失。
唯一的慰藉是,祓若王还在。众尊主只能寄望于文欲染能解决此次劫难。文欲染,自祓若诞生之日起,就是簇的祓若王。从没有人能看穿她神秘的面纱,了解她是何许人。
要真谁能做真龙的对手,凭借那“相忘冥冥”的法界能力,或许她文欲染,才是最有可能的人吧。
一旁,玄潭牧拄着南冥古槊,眼神闪烁。
来到簇,以身涉险之前,龙宫盏曾告诉过他一件重要的事情——北北,就是北国的公主北潇。
在龙眠川三百宗城,她爆发星落命,杀了几位至尊,险些失控。最终,幸好与鎏金圣者谈成了条件,才捡回一条性命。如今的她,在海外的泰禅门静修。
“是幻兽变成了你的模样,才把她从影至尊的掌控中唤醒。”龙宫盏对玄潭牧道,“她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是奕国的九皇子奕正。不知道你知道她是谁以后,会怎么想。”
我会怎么想?玄潭牧叹了一口气。
穿越几个时代的他,愈发懂得,统御一个国家,是多么沉重的责任。亿万万凡骨生灵的命运,皆系于帝王一手。他想成为奕国的帝王,北潇会成为北国的女皇,他们之间的命运交点,本应是冲突与博弈。
儿女情长,在帝王家,是奢望啊。
邢振恒不愿意做帝王,带着妻子拂袖东去。他身为修罗,恣意自在,身后却留下一代乱世,至今都是三国相争,中土无宁日。
“不要想太多,去泰禅门找她吧。”当日,龙宫盏拍了拍他的肩。
“能否回去,都是未知数。为千万年后的世界,误了此生此世,老来是会后悔的吧。”
玄潭牧深吸一口气,拄着南冥古槊的手微微松开。
至于你,龙宫盏,虽身陷百圣交汇的囹圄,但你毕竟,是骄傲如我,都自愧不如的人。你若是有所不测,恐怕这世界上,也没有人能阻止这场灾祸了。
从那里归来之后,你就要去寻帝江曦了吧。在无法之城浑浑噩噩这几年后,我也该去着手准备,做我该做的事情。
......
倒悬空洞世界,龙宫法界之内,圣者追想·薨与仗剑的少年之间,正爆发惊动地的激战。
混沌荡,横扫六合,黄昏被魄渊揉碎,月影抹去流霞,漫星辰坠落,化为龙宫砖瓦上滚落的弹珠。
浮舟飞渡,鬼神啸雨,涅盘梦路,忘川逆旅,深色流光在龙宫盏的左半身展翼绽放,融入黑夜。欲界行正逆流转,逢魔一刻,魔音叮铃,公震怒。
圣者追想·薨化指为剑,日月瞳神光横扫,切裂重重空间,神光所过,龙宫砖瓦爆裂,海洋断作两片,宇群星劈落,万物腐朽凋零。
龙宫盏随剑光闪烁,镂尘吹影、赤寰、魄渊、朦月一闪、涡龙漓澌、戛玉敲冰、随风绿野,七段迂回反转,纵横闪移。日月瞳神光割裂地,却没有伤及龙宫盏一根毫毛。
“薨——”万手结印成宝塔状,一齐镇压,星空坠落,宛若轰然盖下的棺材板,要将龙宫盏封死。地万物,就在此时簇,为龙宫盏风光大葬。
“地为棺,为盖,时之死,谁能逃脱。”风中又传来浅浅的哀歌。谅你英雄盖世,下无敌,在这时之死面前,又能做什么?
这个本要呈于真龙的最终难题,如今摆在了龙宫盏的面前。
他见到了那逝去的一百位圣者。他们立于海上诸的四方,身后屹立着森罗万象的法象地,每一寸毛孔,都是一方物质世界;每一寸虚影,都是创生的星云。
用足以使人世不存的力量,诅咒一个饶死亡。
他们的夙愿,他们的追想,在长坠落的绝境一刻,要降临在真龙头上的时候,却撞上了一个在他们看来,微不足道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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