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二，吃过午饭，江山坐在炕沿边数手里钱。
凑整三千块，一把一把用皮筋扎紧。
本来有四千五百块，给村长表哥分了一千整，有三百块装在莹莹身上。
这就是家里的全部资产。
辛苦钱并没有当初想的那么好挣，哪有七八千。
多半是十块，一块的更多，还有几毛的。
用梅的铅笔在每一张钞票上做了一个记号，不注意看不出来。
夏莹莹脸上不是高兴，是忧虑。
明就是腊月二十三，一晃她在姐夫家待了二十。
有另一重身份困着，她要回娘家了。
夏莹莹舍不得离开，表情挂在脸上，让姐夫看在眼里。
“莹莹，你脸上啥事不乐意？”江山故意问。
“外面还是冷，我怎么带宝走？”
“这有啥，我早想好办法了，明晌午太阳暖和的时候走。”
江山同意夏莹莹带宝回她家过年。
当爸的舍不得宝离开身边，可不离开不行，这二十，宝每在夏莹莹怀里，她已经是宝妈妈。
梅，她留下陪爸爸过年。
到了正月初二，江山带着梅再去夏莹莹家看他们。
到了正月初八，夏莹莹要回兰城，从师大拿一纸手续在一所高中实习教书。
想到这儿，夏莹莹心底的想法终于要出口。
“姐夫，正月初八之前我就要回学校，我要在兰城的一所高中学校实习，我要带走宝，你和梅能跟我走吗，你们能留在我身边吗？”
夏莹莹这话的时候心里很紧张。
她眼睛瞅着江山手底下的三千块，有了这笔钱，江山带梅去省城的条件好了许多。
就怕他推辞不敢去，带着孩子突然去大城市生活，他们父女俩能适应吗？
他要不敢去，夏莹莹想好了另一个办法。
让亲妈跟在身边照顾宝，实习期教课有工资，再有江山做生意赚的钱补贴给她，孩子带在身边，在兰城生活不是过不去。
但这不是夏莹莹的真正目的，她的最终目的是让江山和梅离开七百户村去兰城，跟她一块生活。
江山能吃苦能跑路会做生意，这二十赚了三千块捏在手里，这让夏莹莹没想到。
男人有这种本事挣钱，在省城也差不了。
夏莹莹等着江山表态，没想到这个男人一口答应了跟着她走。
“莹莹，我愿意带梅跟你去省城，我两个娃不能没有妈妈。”
夏莹莹高心两个手微微颤，努力掩饰住不表露。
梅趴在饭桌上写几个字，听到这话猛一下抬起头看在爸爸脸上，再看姨。
姨真要跟爸爸在一起吗？是自己妈妈了吗？
梅心里狂喜至极，脸色激动的红扑扑,按捺住激动不敢呼剑
门帘一揭，栓栓进屋里。
梅吓一跳，栓栓你在外面就不能喊一声？真讨厌！
“梅你看，我给你叠了五个啪子，咱一块玩好不好，他们都来啦，一块出去玩呀！”
还有几个孩子等在大门口。
栓栓嘴上话，眼睛看炕沿边放着三沓钱，都用皮筋绑住，尕爸一沓一沓装进一个帆布包里了。
“梅，去跟他们玩一会儿。”
梅听姨话，合上本子放好铅笔，跟其他孩子在大门口玩儿去了。
在大门外，栓栓又问梅：“你爸爸收那么多钱，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梅可骄傲聊语气：“我爸爸明送我们去姥姥家，我们坐火车呀，你坐过火车吗？”
栓栓没坐过火车，对梅明坐火车这事儿满脸羡慕。
江红旗站在他家大门前，看栓栓进了梅家院子，栓栓又和梅一块出来了。
江红旗喊他儿子：“栓栓，回家了！”
要玩儿也是在自己家门口玩儿。
“你尕爸啥了？”江红旗问儿子。
他让栓栓去找梅玩儿，顺便听梅爸啥话，能看到梅爸手里有多少钱更好。
栓栓在梅家玩儿了半，还真带回来一些有用信息。
“我尕爸数钱呢，一沓一沓，都在炕沿边放着，又装进了包里，梅他们明坐火车呢，爸，我也想坐火车。”
江红旗激动的卷旱烟，渣子掉了一地。
确定了，江山明中午送夏莹莹坐火车回宁阳县。
八岁的儿子关键时刻还是顶用。
腊月二十，江红旗去县城给老周递消息，江山有可能送夏莹莹和宝去县城火车站，身上带着大几千出门。
二十那只是揣测，今确定了，江山果然带着大把钱送夏莹莹回去。
江红旗一夜没睡着。
二十三早上迷迷糊糊，被江山家门口的一串鞭炮炸醒。
喝早茶吃蒸馍时，他给家里三个孩子今早去城里给他们一人买一双新棉鞋。
走之前，江红旗打发栓栓：“你去看看你尕爸这会在家干什么。”
栓栓跑过来，看梅家大门口一串鞭炮红碎屑。
梅主动问他：“栓栓，你敢放炮吗？”
栓栓摇头不敢放一整串，梅又随口问：“今要放炮呀，你爸爸咋不放？”
“我爸今还去城里，给我买新棉鞋呢。”
栓栓这话的时候一脸傲娇，梅你别以为你爸早上出去晚上回家，我爸也早上出去晚上回家，我爸出门的时候骑自行车，你爸骑自行车了吗，你们家有自行车吗？
两崽子在大门口话，江山在院里收拾架子车，上面铺一层麦草，铺一床棉絮，再抱一床新被子。
耳朵里刚好听见栓栓的话，他爸今一早骑自行车出去，晚上才回家。
江山眉头一皱若有所思。
江红旗先跑县城找老周，这个可能性不能不防。
腊月二十三送完灶爷，江山送夏莹莹和宝到安泰县城火车站坐火车回宁阳县。
老周就等今这个点儿。
五百块钱是从老周手里拿的，江红旗眼睛看着这事，他和老周能罢休？
江山冲屋里喊：“莹莹，都收拾好了没有？”
“马上好，再灌几瓶温水。”
输水的玻璃瓶是从卫生所买来的，一个瓶子一毛钱，江山买了十个拿回来灌热水，橡皮塞塞住不漏水。
梅用这种橡皮塞当转转陀螺玩儿。
送莹莹回娘家，被子里塞几个热水瓶，一路捂着热乎。
收拾了半，骡子车上铺的盖的一大堆。
晌午这会儿，太阳出来照在身上也不是太冷，赶三点半到安泰县火车站，莹莹和宝就不会冻着。
江山心里这样想，嘴角上翘，再看夏莹莹一眼。
人家还回来一个表面看很嫌弃姐夫的眼神。
骡子车从院里出去了，夏莹莹和梅护着宝坐在板车上。
村里人站在阳坡处晒暖洋洋，他们眼睛瞅村道里，江山拉着骡子车又出门，车上坐着妇人娃娃。
他们大声问：“山子，你送你媳妇你娃们回娘家吗？”
李旺军的安顿他们扔脑后了。
江山也不是很认真的语气辩解：“嘘嘘，瞎喊什么，莹莹是我娃姨，不是我媳妇。”
“得了吧山子，出了这个村，外面人看见你们这一家，就是你媳妇你娃。”
嘻嘻哈哈一片笑扔后面，骡子车出了村子。
他们心底在看江山笑话，你再腿脚勤快，你能赚多少钱，你还真想让你娃姨当你娃妈当你媳妇？
这帮人对江山的鄙视，这子似乎听不清看不见。
夏莹莹居然无所谓。
“姐夫，路上的雪都消了，气暖和了。”
“嗯，立春了，气暖和了。”
八八年的立春在腊月里，一立春气渐渐暖和，路上有些泥泞，到了晚上又是冰溜子。
江山心里想的事是过完年后的安排，坐在车上抱着宝的夏莹莹不知道。
今儿去火车站之前，先去高崖镇派出所报案。
江山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他一个人对付两个劫匪没问题，对付十个八个就是麻烦。
老周要出手，今拦路的就是十个八个。
梅兴奋至极：“爸爸，我今能看到火车啦！”
梅快七岁了，窝在村里没出过门，没见过长长的火车，爸爸今带她去县城开开眼界。
看到火车算啥，让梅坐一趟。
骡子车在岔路口一拐弯往高崖镇方向走。
夏莹莹一脸惊讶：“姐夫，不是去县城吗？”
“先去咱镇上派出所打个招呼，一路上安全。”
夏莹莹没吭声，怀里的宝紧紧抱住，再让梅靠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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