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儿虽是羞涩,但到底是少年心性,颇感好玩,不由得接口道:“是喽。”韦宝点点头,颇为赞许的样子,道:“人生地不熟。(雯儿应道:哎!)常言得好,(雯儿道:怎么?)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雯儿道:这话不假。)大伙儿闲着也是闲着,呆着也是呆着,(雯儿道:怎么样?)咱们兄妹俩给大伙儿变个戏法瞧瞧。(雯儿道:好!)”韦宝油腔滑调,雯儿真口爽,两人一唱一和,惟妙惟肖，真正将丐帮弟子逗笑了。韦宝道:“在下初学乍练、手艺不精。变好了(雯儿道:怎么样?)您给鼓个掌;(雯儿道:哦。)俗话: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人不留名不如张三李四,(雯儿道:对。)雁不留声不知春夏秋冬。(雯儿道:得好!)变砸了,(雯儿道:怎么样?)请诸位多多包涵。(雯儿道:应该。)”韦宝伸手装模作样地比划，道:“常言道,人有失手,马有漏蹄,常在河边转,不能不湿鞋,对不对?(雯儿道:对极啦。)行家看门道,立巴(庸按:江湖暗语,意即外行)看热闹,我兄妹可不知道哪位师傅、哪位高手屈驾至此,我这里向您作揖了，(雯儿道:作揖了。)向您鞠躬了。(雯儿道:鞠躬了。)求您高抬贵手,(雯儿道:谢谢啦。)请您多多关照!(雯儿道:拜托啦。)”韦宝前腿蹬、后腿弓,做出搬运内力的样子。道:“妹子哎,
(雯儿道:有!)咱们闲话少,练起来!(雯儿道:练起来!)\"韦宝插科打浑,转身之间,雯儿看到他的手上已然多了一付薄如蝉翼的手套,由不得一怔,暗道:“这手套不是郑义虎师兄的传家之宝么,怎地到韦大哥的手上?”稍一寻思,便恍然大悟:“一定是那一日,我使神龙鞭‘打死'了郑师兄,韦大哥趁火打劫,顺手牵羊,将宝贝手套取走了。不过这手套只能避毒,不知道能不能避火?”四名丐帮弟子一看来人是个“空子”,便将木柴添得满满的,四把特大蒲扇，使劲儿扇了起来,顿时炉火熊熊,锅内热油,更是沸腾飞溅。韦宝“嗨”地一声,牙一咬、眼一闭、脚一跺,手已探进了沸腾的热油之郑铁锅极大、极深,戒指极,韦宝一时摸它不着,便倾下身子,向铁锅里探去。丐帮是比较凶悍的帮会,历来强讨硬要,行凶仇杀,甚至自残身体,无所不用其极。
可看到这等大活人下油锅的场面,却也惊得目瞪口呆。雯儿关切地看着韦宝,声音颤抖着,道:“韦、韦大哥,实在摸不到,不摸也罢。”韦宝不吭声,忽然他连声发出欢呼:“我摸着金戒指啦!我摸着金戒指啦!”雯儿上前扶他,道:“大哥你没有事么?\"忽然,晴儿箭也似地扑了过来,朝着韦宝的屁股上就是一脚。猝不及防，晴儿使的力道又是奇大,韦宝“啊”地一声,头下脚上,栽倒在铁锅里。晴儿的内力也真撩,后劲无穷。韦宝的脑袋撞在锅底，“哗啦”一声,锅底撞出一个大洞,火焰冲而起,沸腾的热油遇火即着,将韦宝烧成了一个火人。雯儿手疾眼快,一把提起韦宝,向旁边一个水塘扔去;同时左肘拐出,点在晴儿腰的穴道上,晴儿经穴被点,站立着一动不动。那水塘离土台足有五六丈远,满身是火的韦宝在空中飞行,犹如一只火球。“哗啦”落在水塘里,却是轻轻地如提放在水里一般。显见雯儿的力道,拿用得恰到好处。韦宝沉进水底,呛了一口湖水。他绰号“白龙”,其实名不副实,一点儿水性也没樱踉踉跄跄地站立起来,将头露出水面,刚想大呼“救命”,脚底板却已着地,原来,那水只有齐腰深。韦宝心定,看水面上,一团热油还在燃烧。他掬了几捧水,草草地洗了洗身上的油污,高举着从油锅里捞起的金戒指,笑嘻嘻走上岸来，走到台上,向着丐帮弟子,道:“咱们认识认识罢!在下韦宝,江湖上也混出不大不的名头,好朋友为我脸上贴金,都尊称一声白龙。我按照你们稀奇古怪的规矩,夺得了戒指,你们大伙儿有什么话啊?”众人默不作声。韦宝道:“你们没有话,我有话。我白龙遍行各帮各派,见识得也算是多的了。哪帮哪派做帮主、掌门饶不是落鱼沉雁之容、闭花羞月之貌的美貌女子?常言得好:女子当家,必定大发,女大三,抱金砖;还有女……什么什么的。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们丐帮要想发达,帮主是非女子不可的,是以我白龙决定推举……”“雯儿”两个字没有来得及出口,雯儿却打断了他的话,低声道:“大哥,不成的。”韦宝怔道:“甚么不成?”雯儿道:“我做帮主不成的。丐帮的人最是讲究信义，那个甚么君子一言,甚么马难追。他们订的规矩是谁能从油锅里取出金戒指,便推选谁做帮主,金戒指是大哥你捞出来的,可不是我啊,我做帮主,他们如何能服?大哥做帮主,顺理成章。”韦宝摇头道:“我不做。我在地会做了一个的香主,就一辈子麻烦不完的了,还能再朝火坑里跳么?戒指也不是我一个人捞出来的:你不是也在旁相帮的么?再,雯儿妹子,这个帮主,是大哥我诚心诚意夺了来给你做见面礼的。”
雯儿甜甜一笑道:“妹子多谢大哥了。大哥先接过了帮主之位,今后如何,还不随你帮主大饶一句话么?大哥,夜长梦多,事不宜迟。”韦宝一拍脑袋,道:“我可真也糊涂了。三下五除二,不是极简单地一笔帐么?”心里忖道:“看不出来,雯儿妹子倒也是精明得紧。”思想已定,便故作威严地“咳”了一声,背负着手,道:“我白龙的武功艺业、胆量口才,都是你们大伙儿亲眼看见的了，你们有什么话?”雯儿轻轻把玩着神龙鞭,道:“白龙英雄做丐帮的第十九代帮主,你们愿意不愿意啊?愿意便是愿意,不愿意便不愿意,不吭声可是不大好罢?”丐帮帮众方才亲眼看到韦宝在晴儿出的难题面前,挺身而出,那胆量使得人人叹息自愧不如。及至韦宝从翻滚的油锅里捞出金戒指,竟没有丝毫损伤,人人都觉得韦宝的武功,不登峰造极,也是怪异之极。惺惺惜惺惺,丐帮帮众对韦宝倒也生了敬佩之意。可是,又隐隐地觉着有点儿不妥。丐帮是江湖上的大帮,在武林中交游极广,却是从来没有人听到过“白龙”的名头。“为人不识陈近南,便称英雄也枉然\",地会的名头之响,丐帮也自认望尘莫及。不过地会中,哪里冒出了韦宝这等人物?也是难怪,韦宝虽是地会青木堂的香主,却又混迹于朝廷之中,总舵主陈近南将他作为一张反清复明的王牌，企图在紧要关头派上大用场的。是以韦宝于江湖知名度甚低，倒不完全是因为他武功低微的缘故了。还使得众丐觉得不妥的是,韦宝年纪轻轻,话轻浮油滑,一双眼睛贼兮兮的,哪里似历代帮主那样沉稳威猛?推选帮主,是关联到丐帮盛衰的大事,哪里敢马虎?便有几个职分较高的八袋长老,要出面提出相左意见,却见雯儿笑吟吟地站在韦宝身旁。手中的神龙鞭不经意地悠米荡去,犹如一条急于吐信的毒蛇。
晴儿也自呆呆地站立着,不置一词(他们不知道,雯儿顺手点了晴儿的哑穴),便将心里的话咽了下去。雯儿心道:“大伙儿都不吭声,却也不是了局,总得有融一个打破闷罐子才是。”正想当众点将,指名要一个八袋长老作答,就见方才为救痨病鬼叫花郑义虎的八袋长老过山成,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台来,甚么话也没,朝着韦宝的身上“呸”地便是一口浓痰。近在咫尺,韦宝武功又低,哪里闪避得了?那浓痰正中韦宝长衫下摆。韦宝怒道:“你做什么?”雯儿却是大喜,道:“过老爷子的武功,便是炉火纯青了。这一债南一柱’,不要韦英雄不能闪避,便是当今一等一的高手,只怕也闪避不迭。”过山虎鞠躬道:“多谢姑娘夸奖。”又对韦宝道:“得罪,得罪,韦英雄见谅!这是本帮的规矩。新帮主就任,属下都要向他吐唾沫,以示祝贺的。”韦宝大喜,心道:“老子这便做了下第一大帮丐帮的帮主了么?这祝贺的方式却是古怪,老子倒是不喜欢的。”嘴上却道:“过老爷子太过客气了。”过山云虎对帮众道:“在下过山虎武功不济,却是等闲不肯服人。雯儿姑娘大仁大义,韦英雄胆大心细,武功人品,姓过的却是服气极了。姓过的佩服的人,丐帮弟子自然佩服;哪一位若是不佩服,便上来将姓过的打佩服了,韦英雄自然也就佩服了他。”过山虎的武功艺业,其实只是平平,不过他是成龙前任帮主手下的旧人,是以人人都让了他。此人在帮中资历既老,又刚直不阿,极是率直,率直得简直过分。过山虎出面,丐帮弟子更是不敢有异言了。此时痨病鬼叫花郑义虎与执法长老都被雯儿所伤,回去以内力驱毒去了。过山虎当仁不让,接过了雯儿手中的神龙鞭,极其恭敬地将它捧献给了韦宝。丐帮弟子再无异议,自八袋长老以下,一个个地轮流向韦宝身上吐唾沫。不过,看到新任帮主的神色,似乎对这等隆重而又热烈的祝贺并不太感兴趣,大多数只是略具意思而已。尽管如此,韦宝的身上还是布满了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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