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幸,姜辛也没能逃过。
她是在即将抵达盛泽的时候遇袭的,安全起见并没有抄近路,走的还是官道,怎么也没想到那些人竟然会堂而皇之地在官道上动手。
来人大约有十多个,个个都是精锐,起初姜辛还能勉强和他们过上几招,奈何对方人多势众很快她就不敌了,再然后她便觉得脖子迎来一记重击,身子一软落入了一个带着些许冷气的怀抱里,直觉告诉她是萧显,她费力地睁开眼试图想要看清,却只捕捉到一张模糊不清的脸,紧跟着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栋宅子里,轻裘软塌,很是舒服。
她甚至还惬意地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好在记忆很快就复苏了,她蓦地睁开了眼。
怔了片刻后姜辛猛然坐了起来,转着有些酸疼的脖子打量起四周,借着窗外微弱的月色依稀能看清屋子不大,陈设、布局都很简洁但那些家私用料却都极为讲究,屋子正中还是烧着炭火,熏得暖融融的,难怪那么好睡……
“醒了?”忽然有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吓得姜辛一激灵。
她定了定神,循着话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萧显撩开竹帘从外屋走了进来。
他微微顿住脚步瞥了她眼,径直走到桌边点亮了烛火。
灯花轻轻炸了下,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姜辛也跟着瑟缩了一下,片刻后才稳住心神,看了眼窗外色,应当是深夜了,她遇袭的时候色微亮,正是日出时分,看样子她这是睡了一整。
萧显不可能把她带去很远的地方,那样的话,沿途颠簸不定她早就被颠醒了。
这栋宅子应该就在盛泽,虽然贺兰勇也在盛泽驻留,可她毕竟都还没跟那边取得联系,指望不了贺兰部的人回来救她,只能靠自己了。
想到这,她长吁出一口气,稳住心神,抬眸朝着萧显看了过去,“你想干什么?”
萧显嗤笑了声,摇曳烛火衬得他的笑容愈发渗人,“未过门的妻子就这么不告而别了,我不应该追吗?”
“我们真的有过婚约吗?或者……”姜辛直勾勾地看着他,道:“我真的是你口中的那个‘姜辛’吗?”
这话反倒让萧显松了口气,就好像是压在心口多年的石头终于被挪开了,他自言自语般地咕哝了句,“你果然都想起来了。”
姜辛不动声色地问:“阿楹才是王怀石的女儿,是吗?”
他几不可闻地“嗯”了声,看得出他并不怎么想面对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这对姜辛来是好事,或许能利用他的愧疚心争取到一线生机。
于是,她有些故意地道:“所以,你把我带回临梁、悉心照顾,就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让我替她去死吗?”
“我……”萧显语塞了,默然好一会后才有些颓然地道:“我没的选。”
“什么叫没的选?”
他紧抿着唇,神色恍然,“那时候我也才十六岁……”
确切地,家里出事那年他才十五岁,也不过就是个半大的孩子,一夜之间就背负上了血海深仇。
他还记得那一日他睡得正香,忽然被一阵喧哗声吵醒,起床气都还没来得及发作,便瞧见一堆殿前司涌入屋内。
再后来的事他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人总是会本能地去遗忘掉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他只记得他在牢里待了好久,再后来便和家人一同被流放了。
起初他还会真地询问,“阿爹呢?阿爹去哪了?怎么不跟我们一块走?”
每回问起娘亲就不停地哭,渐渐的,他也就不敢问了。
他的娘亲是个养尊处优惯聊人,哪里受得吝沛流离的苦,还没到流放之地就挨不住去世了。
再后来,萧冠找到了他,是能替他报仇,只要他听话。
那时候萧显其实并没有报仇的心思,他甚至都不清楚父亲究竟犯了什么事,他只是不想继续待在这苦寒之地,他想回临梁。
之后他便一直为萧冠做事,他被驯养的就像一头只会护住的狼,东宫便是他的主。
他们将他安插进龙策卫,他知道只有不停地往上爬才能活下去。
大约一年多后,他忽然收到萧冠的飞鸽传书,要求他尽快赶去龙原县,是有姜辛的消息。
他与姜辛算得上两无猜,婚约确实是有过,不过只是父辈之间的逢场作戏罢了,相信若是没有妖画案他爹断然不会让他娶一个没名没分的姑娘,这要是他长大后才想明白的事,那一句戏言儿时他和姜辛都当真了,也确实渐生了情愫,只是还没发展到需要长辈干预扼杀的程度就已经率先遭遇了造化弄人……
他满心欢喜地赶到龙原,也确实见到了姜辛,真正的姜辛。
她:“萧冠什么心思你我都清楚,哪里是想帮我们报仇,无非是想利用我们除掉郑妃,好让太子稳坐东宫罢了,那可是宠冠后宫的郑妃,她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官家必然深究,到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我,这事无论成败我都得死。”
“那我们就不报仇了,你跟我走,我们寻个地方隐姓埋名,有我在定会让你衣食无忧的……”那时候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几乎放下了所有姿态,几近哀求。
可她却没有丝毫动容,甚至换来了厉斥,“那么多条人命啊!你若是偏安一隅你能安心吗?!”
这一声质问让当时他无地自容……
是啊,那么多条人命,他爹、他娘、还有那些至今仍在流放之地生死未卜的族人……
偏安一隅,他怎么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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