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清晨,车马齐动。
盛娇没有惊动其他人,一人早早起身。
昨夜早已提前将箱笼搬运至门口,等车马一到,赖晨阳便上前替盛娇搬运行囊。见只有一只箱笼,赖晨阳略微惊愕:“就这么点?”
“嗯。”
盛娇也不看他,迈步朝马车走去。
赖晨阳往她身后看了半,发现唯有星女一人跟随,不见桃香。
他愣住了,忙将箱笼扛在肩上,追上盛娇问道:“你们就两个人?桃香呢?”
“桃香不去。”
“她不是与你最要好,整日形影不离?”赖晨阳不理解。
“我又不是去京城常住的,总要回来,我走得突然,家里家外这么多人事物要料理,总不能都丢给那些的吧?”
盛娇瞥了他一眼。
赖晨阳满脸怅然,似乎桃香没能跟着去,远在他预料之外。
她收回视线,远眺车队的另外一头——那是囚车,里头关着的是沈正业。
囚车四周重兵把守,滴水不漏。
听枫跑过来:“盛娘子,我们殿下请您过去与她同乘。”
“景王殿下已经替盛娘子安排好了专门的座驾。”赖晨阳忙阻止。
“我与平川公主本就是旧识,这一趟北上,长路漫漫,再怎么赶时间也要好些时日,能与公主一路笑笑,开怀解闷,那再好不过。”
着,盛娇跟着听枫走了。
远处,魏衍之见盛娇没有拒绝进车队,松了口气。
事发突然,他的母妃被伤,他不得不快些赶回京城。
盛娇医术撩,带上她替母妃治疗,这理由充足。
他唯一怕的,是盛娇不愿意……
还好,她没有进自己给安排的马车,却与平川公主同乘,这就足矣。
平川公主的马车是除了魏衍之之外,最大最豪华的。
里头以丝绸为景,布满四壁,设八方软榻一架,玲珑巧,可躺可卧;软榻中央设一茶案,两边摆着梅花错金红漆的几,上头摆着一只香盒,另有一只定窑美人觚,觚内插着几支含苞欲放的芙蓉,一见便知是清晨刚采摘下来的,还隐隐透着露珠的清香。
盛娇凑近了方才看清楚。
原来这美人觚底下的半截是嵌在几里头的。
当中掏空了一个位置,大正合适。
摆在里头也不用担心美人觚会随着车马摇晃砸在地上摔碎了。
平川公主倚靠在一只金丝软绸的靠枕上,许是早起还在困倦,她的眼皮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过来坐吧,也不用拘礼了。”
“殿下一夜没睡?”
盛娇坐在她对面,抬手替她把脉。
平川公主轻嗤:“哪里能睡得着?这一夜,我九哥怕是都没阖眼,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光是想着都觉得胆战心惊了。”
陛下遇刺。
还好对方没得手。
要是成功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国丧,紧接着太子继位,大改下。
盛娇垂眸,了然地弯起嘴角,却不话。
魏衍之当然着急上火,一是担心明妃,二来嘛……估计是怕刺客得逞,那就满盘皆输了。
平川公主略了几句,忽然话锋一转:“你动身了,那我想要的呢?是不是也能跟着进京?”
“殿下不用慌,这会子热,轻易挪动怕是会伤及肌理,反而不利于长途跋涉。不如再等一等,等到高气爽,秋凉温寒之时再行动。”
“……你知道的!”平川公主盯紧了她,面色凝重,“我只想让我姐姐葬入皇陵!她为了我,为了大安连命都没了,这是她应得的!”
“我帮了你,欠你的人情也算还上了!”
盛娇反手替平川公主倒了一杯茶:“仅仅是让温川殿下葬入皇陵这么简单么?难道殿下不想给温川殿下洗刷污名,让温川殿下的功绩下皆知?和亲公主,这一去本就是生死相隔,她葬入皇陵是理所当然,不但要风光大葬,还要加封谥号。殿下以为呢?”
寥寥数语,惊得平川公主心头一片火热。
盛娇平静的双眸下藏着烈烈火焰。
这一刻,她才算看清楚。
突然,窗外有人敲了两下,星女的声音传来:“娘子,快看。”
盛娇掀开帘子,看见了河对岸的人。
那是——桃香!
她牵着一头驴,远远看着,越看越远。
盛娇冲着她挥了挥手。
桃香忙沿着河边追过去,不断地挥手。
直到车马拐上了官道,再也看不见。
“真好,还有人来送你。”平川公主突然酸溜溜地来了一句。
“是啊,她不仅仅是来送我,还是一直等在这里的。”盛娇望着那抹被路途隔绝聊身影,目光柔软,缓缓放下了帘子。
她还以为自己起得够早了。
还以为没有惊动任何人。
没想到桃香竟然早就出门,早早就等在这里,就为了远远地送她一程,看她一眼。
回忆依稀,她想起了从前与桃香笑时,这丫头的话——“谁要跟娘子分梨吃呀,这多不吉利!要是以后不得不分开,我也只会远远送娘子一程,我可不想抱着哭!肉麻死了!”
垂眸轻笑,盛娇心中顿时被酸涩与温暖一齐笼罩。
望着她眉眼清隽,似有不舍,平川公主又道:“你不带她是正确的,京城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丫头去了怕是活不了,有的是人会拿她来威胁你。”
“关于明妃娘娘的伤势,殿下没有想的吗?”盛娇反问。
“我?我能什么……”她莫名其妙。
“明妃娘娘要是重伤不治,那么四妃之列中,就要属殿下的母妃为尊,往前一步便是贵妃,甚至是皇贵妃,也不是不能想。”
盛娇笑起来明眸善睐,明明是最灿烂无邪的甜美,此刻在平川公主看来,却平添了一股寒意。
“若明妃娘娘被救回来了,以她与陛下多年情分,又生有皇子成年,更不要这一次替陛下挡了杀机,于情于理,陛下都会加封明妃的。”
“就是不知道……是贵妃,还是皇贵妃了。”
盛娇得饶有兴致。
“就算是这样,那也与我母妃没关系。”平川公主眉心阴沉。
“是呀,昭妃娘娘心宽仁慈,想必对这些身外之物没什么兴趣。”盛娇抿了一口茶,挪开了视线。
平川公主脸色微变,睁眼闭眼间,难掩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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