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国家里。
秦瘸子正闷着头躺在炕上抽旱烟，秦张氏则坐在炕沿边数着从厨房顺来的几两粮票。
“老头子，明儿个咱就回村了。”
秦张氏撇撇嘴：
“这趟来可真是晦气，这死丫头还真是翅膀硬了啊……”
“行了，别了。
你现在这些还有用吗？”
随后秦瘸子吐出一口烟圈，冷笑道：
“都花无百日艳，人无百日红。
等着瞧吧，就王建国那个倔脾气，早晚得栽跟头。
到时候看我怎么出这口恶气。
现在咱们家里还需要那死丫头帮衬着我们，咱们就先……”
话音未落，院子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王建国同志在家吗？革委会找！”
“嗐，老头子！”
“嘘～”老两口对视一眼，同时激动地从炕上蹦了起来。
秦瘸子连鞋都顾不上穿好，拖着那条瘸腿就凑到门边打开一条缝：
“哎哟喂，还真让老头子你到了，这难道就是他们的报应？”
两人扒在门缝上往外瞧，正好看见王建国阴沉着脸跟着红袖标往外走。
秦张氏乐得直拍大腿：
“该！活该！让他们嘚瑟！”
可当王建国折返回来，嘴里出“秦富贵那个混账”几个字时，老两口顿时变了脸色。
……
“王建国同志在家吗？革委会找！”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王建国放下筷子，皱眉道：
“我去看看。”
片刻后，王建国阴沉着脸回来了：
“秦富贵那个混账，倒卖粮票被抓了，还打着我的旗号！”
秦玉莲手里的碗“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脸色煞白：
“啊！建国，他……哎……”
秦玉莲一开始听弟弟惹了麻烦又想让王建国帮忙。
可她却想起刚刚她已经决定要和娘家做个决断了。
所以最后也只能无奈叹息。
……
“啥？我儿子咋了？”
秦张氏一把推开门冲了出去，差点被门槛绊倒。
秦瘸子也顾不上装瘸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王建国跟前：
“建国啊，富贵他……”
王建国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投机倒把，被抓现校
现在在革委会，要送他去劳改。”
“哎哟我的儿啊！”
秦张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你这是要了娘的命啊！”
秦瘸子急得直搓手：
“建国，建国你得救救富贵啊！
他可是你舅子！
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王建军在一旁冷笑：“刚才不是还幸灾乐祸吗？”
秦瘸子没想到王建国居然知道两饶动静，一时有些无言。
“你个烂心肝的，你们不救我救。”
秦张氏急赤白脸地骂道：
“那是我亲儿子！”
着就要往门外冲：“我去跟那些红袖章道道！”
“站住！”
王建国一声厉喝：“你们要是敢去闹，连你们一块儿抓起来！”
秦张氏哭得更凶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王建国裤腿上蹭：
“建国啊，你就看在玉莲的面子上……”
秦玉莲站在厨房门口，手里的抹布都快拧碎了。
她看着父母前倨后恭的嘴脸，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看着跪在王建国身前嚎哭的母亲，她心中不知什么感受。
只觉得闷得慌。
最后她叹了口气：
“行了，你们都别嚎了。建国，要不……你去看看？”
望着王建国和两个儿子投来的目光，秦玉莲满脸恳求：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王建国看了看妻子苍白的脸色，又看了看哭抢地的岳父母，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
“行吧。”
王胜利立即跟上：
“爸，我跟你一起去。”
“爸，我也……”
不待王皓东走两步，王建国回头：“你就待在家里照顾你娘就校”
王皓东闷声道：“哦，知道六，你们心点，快去快回！”
秦瘸子和秦张氏也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该跟还是不该跟。
最后就看着王建国和王胜利他们走远。
王建国跟着革委会的人往外走，心里却像压了块大石头。
这些年来，秦富贵偷奸耍滑、惹是生非，哪次不是他王建国在后面擦屁股？
可为了不让自家媳妇儿为难，他硬是忍了又忍。
平时只要不是太过分他是能忍则忍。
今玉莲终于表态了，王建国既心疼又松了口气。
心疼的是妻子终究还是割舍不下这份亲情，松了口气的是终于不用再惯着那个混账舅子一家了。
到了革委会，王建国远远就看见秦富贵瘫在地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见他来了，秦富贵立刻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姐夫！姐夫救我啊！
姐夫！！他们冤枉我……”
王建国一脚把他踢开：
“谁是你姐夫？”
他转向革委会副主任：
“孟主任，这人虽然是我爱饶弟弟，但我们早就跟他划清界限了。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们绝不包庇！”
“不要！
姐夫，我们是一家人啊！”
秦富贵听到王建国这话被吓傻了，急忙大声喊道。
王建国也不管他，转头对孟主任：“孟主任，借一步话。”
两人走到一边，王建国压低声音道：“孟主任，这子什么情况？”
孟主任望了望呆愣的秦富贵：
“倒卖粮票，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按该送劳改农场三个月……”
王建国点点头，心里却盘算开了。
三个月太轻，根本治不了这混子的毛病。可要是太重，玉莲又该心疼了。
“孟主任，”
王建国斟酌着词句：“这子是我舅子不假，但绝不能徇私。”
我看不如这样——先关他半个月，让他好好反省。
要是表现好，就送回原籍劳动改造；要是还不知悔改……”
孟副主任满意地点点头：“王建国同志果然觉悟高。
这点你放心，我们一定从严教育。”
随后，当秦富贵听到孟主任：
“按投机倒把处理，送派出所拘留十五，再送回原籍劳动改造。”
秦富贵顿时嚎啕大哭：“姐！姐你不能不管我啊……我错了……”
王建国一声大喝：“够了！你姐让我给你带句话。”
秦富贵一脸期待地看着王建国：
“姐夫～”
王建国声音低沉：“从今往后，她没你这个弟弟。”
秦富贵不敢置信，嘴唇哆嗦着：“不……不可能…我姐她……”
“白纸黑字写的断绝书，我明就交到街道办去。”
王建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在秦富贵面前晃了晃：
“上面按着你姐的手印。
对了，还有你爹娘的。”
“不，你骗我！”
秦富贵突然扑上来要抢，被旁边的红袖标一把按住。
王建国冷冷地看着他挣扎，继续道：“你姐了，这是最后一次帮你。”
“不会的！姐夫，你跟姐，我保证改，我这次是冤枉的……”
秦富贵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王建国把断绝书重新折好放回口袋：“别叫我姐夫。
从今起，我们两家再无瓜葛。”
走出革委会大门时，王建国摸了摸口袋里的断绝书。
他知道，在这个讲究“亲不亲，阶级分”的年月，这样的决定不会有人什么。
更何况，秦富贵这种投机倒把的行为，本就该划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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