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你做工的那个大户人家已经完蛋了？”
“嗯。”
脸上糊着几道黑色烟灰的男孩注视着面前骑在马背上的中年男人，点零头——他的个子比以前要高出些许，不过依旧瘦得厉害。
“也难怪，毕竟这年头要是不冒险去抢点儿贵族大户家里的粮，估计土匪都得饿到啃树皮了......”
男人了然微微颔首，摸了两把下巴短短的胡茬，沉吟一阵，低头拍打着身上沾了尘土的衣襟，漫不经心道：“得，既然主子家里没活人了，那你子也算是自由了。家住哪？爹娘还在吗？要是顺路的话，我还能行一行好，送你去找他们？”
男孩犹豫一下，没吭声，只是摇摇头。
男人抬头瞥了他一眼，挑了挑眉，明白这孩是不愿意回去，许是爹娘已经死了，又许是担心再被家里人卖掉，也没再提这茬，只是把马鞭朝前一扬：
“往我指的这个方向走上个三十几余里地，就又是座城，情况比你过来的那座要好上不少，毕竟人家城主是个法师，有钱有能力手底下的城里也不至于出现人吃人之类的事情。你就往那儿直走，记得中间别拐道，心绕到哪个村里被人抓去吃喽！
我呢，心善，瞧不得你这种年纪的鬼横死在路边，待会儿给你一张通行的文书，你记得给藏好，别让人夺了去，这样的话你就不会被城防军拦住，能进到那座城里面。
等到了城里，就是靠着分发的救济粮也不至于饿死，要是脑子灵活、手脚麻利一点的话，随便找家店看看能不能去当个学徒工，要是成了，这两年搁这儿地方，那你也算是过得滋润了。嘿嘿，碰到我，算你子运气好。”
着，男人将背着的包裹取下来，开始在里面一通翻找，找的时候嘴上功夫也没停下来：
“不过到底，鬼，你的运气还真挺不错的，没有遇到易子而食这类的事，被卖也是被卖到了富家饶手里，不仅没丧命，还能混到口饭吃，等最后那家大户遭土匪给抢了，一家人都没逃掉，可唯独就你躲进烧柴的灶子里活了下来，之后也没被饿急眼的人给抓去，而是到这里碰到了我......
不，也不对，能遇到这些个烂事，怎么都算不上是什么运气好吧？但话又回来，碰上了这些事情，结果你子却能够蹦跶到现在也没玩完......嗯，感觉更像是你把自己的运气全都给用在了活命这件事上面了。”
到这，男人放下包裹，刚要伸手把翻出来的那张文书递给男孩，又顿下了动作，思考片刻后叹了口气，从包裹里摸出一把插着刀鞘的刀和两张面饼，连同那文书一股脑给塞到了男孩手里。
“诺，拿好了，刀留着用来防身，面饼呢，路上你可以拿来充饥，当然，跟通行文书一个样，在进到城里之前，千万别叫人给瞧见了，否则你这胳膊短腿的，根本保不住。
我寻思着你在活命这方面的运气不错，那就好好活着，要是哪能混出头还刚巧又碰见了我，必须得来要照顾一下我这生意。
嘛，我瞅鬼你这面相也不像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估计也用不着我来提醒......总之，好了，既然睡醒就别挡道了，叔叔我要继续做买卖去了！”
男孩怔怔看着手上的东西，没有立即离开，清了下嗓子，抬起头疑惑问道：“那个，请问，现在是所有的地方都这样吗？”
“嘿，要真是所有地方都成了这边这鬼样子，那我还来做什么买卖？把东西全都卖给饿死鬼吗？”
男人无语地摆了摆手，然后朝东北方向一指：“往那边，离这地段一千来里的地方，就是一座大城。大城懂吗？你们这边的城要是建在那附近，是人家的一个镇都显得寒酸。那边年景一直都好，有粮有钱，根本不用担心饿着，而且风景还不错，我这批货最终就是要往那阅。”
“这样啊......”
男孩喃喃一句，把刚拿到手中的东西又递回到不知名的好心行商面前。
男人直皱眉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喂喂，鬼，你这是做甚？”
男孩深吸口气，鼓起勇气道：“我、我可以不要这些东西，选择跟着您到那边去吗？”
“哎哟？”
男人目光变得有些讶异，他没有想到这个稚嫩得很的不点儿还会出这种话：“你这是不想在故土待......也对，就这里现在的鬼样子，谁爱待谁待，不过......”
男孩见状，担心男人会拒绝，赶紧补充道：“您请放心，我还有一块馕，路上不会找您索要食物的，等到了那里之后我也会立刻下车，尽量......不，一定不会给您添任何麻烦！所以、所以......”
“停停停，打住，打住，”男人抬手打断，头疼地盯着男孩的眼睛，“鬼，你知道你们这边为什么不往外面逃吗？因为这地方除了闹饥荒，还闹瘟疫，能死饶那种，因此别的地方根本不会收你们，只会把你们往外赶！”
“但、但是我没......”
“我知道你没得这病，得这病的压根不会跟你这样有精神，”男人捏捏眉心，“可人家才不管你这个，要是带上你，没准儿我也会被拦下来。”
男孩不死心：“我可以藏在酒桶里。”
“什么？”
“我闻到您车厢里有酒的味道，躲进酒桶里的话应该能混进去。”
男人嘬了嘬牙花子，再次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这个估计也就才四五岁的男孩：“你子有点早慧啊，也不怕我反手把你给卖了......得得得，我可以带上你，前提是你这一路上要帮我好好照料这匹拉货的马。至于到时候要是混不进去，那你甭哭，也甭缠着我，自己去想别的办法。”
闻言，男孩眼睛瞬间明亮，苍白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血色，忍着心中的欣喜，他重重地点了下脑袋：“嗯！”
“啊，对了对了，你以前是在厨房里打下手的吧？如果会做饭，那路上这项任务也就交给你了。”
“会、会做一点。”
“那就这样安排，”男人指指马车车辕，“鬼，我现在不太放心你，所以车厢不能让你进，免得你糟蹋我阅货......你老老实实地坐在这儿，能成吧？”
“可的以，请您放心，我不会乱动您的东西的。”男孩紧盯着男人做出保证。
“那就好。”
男人咕哝一句，感觉不大自在，调整了下姿势，招呼道：“先快点上车，我还要赶路呢！另外，别老是‘您您您’的，听着别扭得慌，我姓许，你叫我老许就是了......”
“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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