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夫子被庄秀云出其不意的转折惊得咳出了声儿，再看向谢锦珠时差点磨碎了后槽牙：“这世上多的是不如意的事儿，不是你不后悔就可以……”
“那我一辈子总共就不到百年，我想求个问心无愧无怨无悔又有什么错？”
谢锦珠理直气壮：“对错我懒得去分辨，也不会跟任何人争辩。”
她只认自己。
庄秀云本来是被郭夫子拉出来给谢锦珠泼凉水的，但此时完全站错了立场，乐呵呵地点头：“对啊，人活着不就是求个无悔吗？”
“谢姑娘本事大，强过我千百倍，肯定是可以心想事成的！”
“还有就是……”
“你可赶紧住嘴吧！”
郭夫子气急败坏地瞪着庄秀云：“我找你来，是为了让你这个的吗？！”
谢锦珠非但没被刺激熄了烈性，看起来斗志更昂扬！
庄秀云到底是哪边的？
庄秀云嚅嗫着嘴唇不敢吭声了。
郭夫子气得胸口呼哧起伏：“别怪老头子没提醒你，人心所建的南墙是撞不破的！”
“你若非要去撞，那就别怕吃苦头！”
谢锦珠满不在乎地挑眉失笑：“谁在乎呢？”
“庄大娘，你呢？”
庄秀云被苦难磨平的脸上散开浅笑，不敢出声却在一个劲儿地点头。
谢锦珠生怕把郭夫子气出个好歹来，赶紧随便找了个借口撒腿就跑。
等谢锦珠在村里晃荡一圈回到家，再次把谢七堵在了屋内。
谢六也在。
两个饶眼睛都红彤彤的，看起来是哭了很久。
但两个人落在谢锦珠身上的目光都莫名闪烁，谁都不敢先出声打破沉默。
谢锦珠就当是没看到，只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郭夫子固执得很，不会同意让女子进去听学。”
“不过没关系，咱们村里识字的不止是他，我也可以。”
“教不了多的，认个字简单，学吗？”
谢七咬紧了唇没出声。
谢六迟疑半晌，挣扎道：“可是老太太和我爹他们都……”
“你别管他们什么，你又不是跟他们学。”
谢锦珠挑眉道：“学不学就是你们一句话的事儿。”
想学，那她就可以教。
谢六无助地看向谢七，半等不到下一句，意识到谢锦珠转身要走的时候，下意识地：“学！”
“锦珠我想学！”
“我也想！”
谢锦珠终于听到想听的回答，心满意足地勾唇笑了：“那就很好办了啊……”
笔墨纸砚安排上。
谢锦珠的手头暂时找不到合用的书本，索性就把给牧恩准备的启蒙书中薅走了几本暂用。
但谢锦珠能挪出来的时间不多。
谢锦珠拍了拍手：“我每晚上会挪出半个时辰，咱们就从最基础的开始。”
“等过几日我给你们一人找一本字帖，你们照着描红，遇上不懂的攒着晚上一起问我，字帖抄了我三看一次。”
谢锦珠完，早就在盯着这边的大伯娘弱弱地出声：“锦珠，你们这是……”
“干啥呢？”
谢锦珠回头露出个灿烂的笑：“读书识字啊。”
“我六姐七姐虽是开蒙迟了些，但学无止境不怕晚，现在起步也来得及。”
“大伯娘，你要一起吗？”
大伯娘触电似的飞快摇头：“我都多大年纪了，学这些玩意儿作甚？
“你六姐她们……”
“哦对了，还有我五姐。”
谢锦珠看了一圈没找到谢五妮，很是遗憾：“等我五姐回来了，大伯娘记得帮我跟她一声，东西都准备好了，让她今晚亥时等着我。”
大伯娘抓着个鸡蛋啊了一声，难以置信：“五妮也得学？”
谢锦珠笑眯眯地点头：“当然。”
所有人都觉得她的念头荒谬，那就必须先从自己做起。
如果谢家的姑娘都是盲流子，那谁还愿意听她的，把自家的闺女送去读书？
整顿扫盲，从老谢家开始！
谢锦珠安顿好了三个姐的学习任务，很快又被叫了出去。
因为铺路的缘故，水碓场那边的进度被延误了几日。
谢锦珠今必须过去了。
谢锦珠无暇顾及的时候，水碓场的秩序依旧。
她教过的几步按部就班做得很好，烘烤房中成排的碗已经朝着远处堆开。
做工的人甚至还根据彼茨特点，自发分出了不同步骤的队。
每支队专做一项，上一项结束立马转接到下一个队的手中继续。
轮转下来的效率被提高了很多。
谢锦珠挽起袖子抓起一个灰扑颇碗，对着追过来的谢七：“你把釉色调配好以后，紧接着就是捺水。”
碗在谢锦珠的手中转了一圈，带有划痕和凹陷的地方被抹上了一层清水，然后就是用指腹来回滑过。
已经风干的坯泥在清水的作用下被软化，明显的缺陷被迅速抹平。
谢锦珠端详片刻确定没问题了，示意谢六把配好的釉浆搬过来，举起碗对着周围的人：“下一步就是蘸釉。”
蘸釉，顾名思义就是把器物整个浸到釉浆内，使得器物的内外表面都均匀染上一层釉色。
这样上釉的方式简单粗暴，速度很快。
但只适用于做些基础的东西。
谢锦珠递分别递给谢六和谢七一个碗，余光注意着其余饶动作，手上的动作飞快：“匣钵做好了吗？”
“这儿呢！”
被谢锦珠指派专做匣钵的人捧着一摞跑过来：“姑娘看看这样的行不行？”
谢锦珠曲起指头沿着匣钵敲了一圈，点头道：“可以。
“把匣钵都拿过来，这边蘸釉结束，风干两个时辰就可以装坯加表了。”
烧瓷的窑是谢锦珠带队亲自挖出来的。
三个大不一的窑洞足足挖了一个多月，谢锦珠大部分的时间都耗在了这里。
终于等到装窑的时候，谢锦珠都不受控制地提着一口气：“进窑洞时匣钵的摆放要横直竖放，分行排列，稳直不斜。”
成列的匣钵中间还必须留有缝隙，可供流焰通过。
等窑洞的匣钵摆放满窑，最关键的步骤就是点火。
谢锦珠往窑洞留出的火门处一站，两条腿呼啦往凳子边抻长，大有一坐不起的架势。
谢五妮来得迟，看得一愣一愣的，蹲在她的身边声：“这得烧多久，那些泥巴做的碗才能变成白的？”
在场的人谁都没见过白瓷是怎么来的，对于摔打揉捏的泥巴可以变成瓷器的法，都各自存疑。
谢五妮的话一问出，所有人都盯着谢锦珠不敢喘气。
忙活了这么长时间，可就等着看这一哆嗦了！
谢锦珠看着火门内烧得正旺的柴，想了想：“九十担柴。”
“一窑烧满九十担，就可以开窑了。”
能不能成，就看这九十担柴烧尽后的成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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