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陈设很简单，不，甚至到了简陋的程度。
一个四方的桌子两个长凳，就在厅堂的中央，是厅堂，实际不远处就是灶膛。
此时的灶膛里还丢着几根木柴，在慢慢燃烧着，让整个屋子并不是太冷。
一个脚踏式的纺织机倒是整个厅堂最为贵重的物什了，其余地方显得空荡，不过洒扫的尤为干净。
“你这是在纺布？”秦朗看着明显织了一半的成品道。
“让你见笑了，春冬时节，地里活计没那么多，织几尺布能多少攒点。”
农妇一边套上长褂，一边回答。
“大姐，你咱现在的日子是好还是不好？”
秦朗忽然化身了央视记者，发出了一句灵魂提问。
“好，怎么不好，只要肯干，一两顿饭总是有保障的，多少朝代连糊口都勉强哩。”
农妇从锅外舀水的动作微微一顿笑道。
一看她的神态，秦朗就知道，自己没有得到真实的回答。
“那咱的农税是多少？”秦朗换了个方式问道。
“一年交两次吧，六到七成不等。”
不是看这郎君大大方方的不似坏人，又结合她学子的身份，农妇是决计不会实话的。
“这么高？”秦朗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把一旁的陈二爷吓了一跳。
“也不高吧，听隔壁的县有到八成的，我们还算可以，侍弄着土地，再做点工，一年还多少能存点哩。”
农妇对自己的生活充满了感激。
但秦朗听的不是滋味，他喵的，原来富宋是这么富出来的，就是压榨百姓的骨髓吗？
看他脸色铁青，陈二爷知道他已然是在爆发的边缘，声解释。
“我朝规定了，正税一般不超收获的一半，这里面肯定有别的原因。”
“狗官，亏他还是进士及第出身，竟然也鱼肉百姓。”秦朗对自家知县的感观差到了极致。
陈二爷苦笑。
“也不能全赖他，自古皇权不下乡，他也是照着丈量的册子收粮，具体细则那也是里正村长这些代收，他也只保证事情不太过分，而不能太多干预。”
“狗屁，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他大约知道这里面，是有门门道道的，但是没想到普通农家摊派后的课税，竟然如此繁重。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此时秦朗脸上阴沉的可怕。
“唉。”陈二爷不再解释。
“娘，我们回来了。”屋外传来狗剩的叫喊。
不多时门帘被挑开，一个精干的男人，带着一个年岁稍大一点的孩子进了屋。
“大哥好，途经宝地，饥肠辘辘，想借餐饭食。”秦朗压住自己的怒气，起来笑脸相迎道。
“知道了，郎君稍坐，饭菜马上就好。”回来的中年男人并不健谈，只讷讷的搭了一句话就去烧锅去了。
只余下两个子，和秦朗二人大眼瞪眼。
“你们几岁了？”秦朗看着稍大的孩子问道。
“我八岁，我弟弟五岁。”到底岁数大一些，男孩回答道。
“那你蒙学了没？”秦朗又问。
“没有，我娘今年能让我上学，她再纺出三匹布就能交束修，这样我就能上学了。”
大一点的孩子脸上写满了憧憬。
“你想上学吗？”
“想。”
“那上学可是很吃苦的。”
“我不怕，考中童生老爷，就能让我爹娘不那么辛苦了。”孩子脸上有不出的坚定。
“好，勇气可嘉，那我这做哥哥的，就给你点礼物。”秦朗伸出大拇指。
“老陈，去把我车上的刀纸和书籍都拿来吧，还有那根灰毫笔，算是我送兄弟的开学礼。”秦朗对陈二爷道。
“可是少爷...”陈二爷有些为难。
“去拿吧，我有个狼毫和一方砚台就行了，府试对于我来倒不难了。”秦朗不在意的摆手道。
府试他抱的心态也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大白话就是无所吊谓。
“你子有福气，这可是咱县的案首，让你沾沾文气，不定未来你也能考个案首呢。”
陈二爷是拗不过秦朗的，对着那子半开玩笑的道。
拿来了五刀秦朗的练手的纸，还有一刀是上好的宣纸。
加上那灰毫和记有秦朗笔记的几本开蒙书，起码八十两往上的价值。
“你叫什么？”秦朗再次问道。
“我叫王腾，名石墩。”王腾看着秦朗手中的纸笔书，眼中有无以言的喜爱。
“好，我把学习工具给你，这些是死物，我想要的是你能通过学习，改变万千和你一样的家庭。”
“让大家的父母都不再劳累，让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你可能做到？”
秦朗也不确定，自己给一个尚未启蒙的农家子弟这番话，他能理解几分，但是他还是这样了。
“我能，我不想我爹娘吃苦，同样的我也不愿意，将这份苦难转嫁给别人。”
王腾倒是少有的郑重，他可能文化不多。
但己所不欲勿施于饶浅显道理他是懂的，这就是淳朴的农家子弟。
秦朗也没想到自己一个无心之举，换回一个左膀右臂，在未来的改革里给了他这么大的助力，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大郎，你拿的什么？”王母端着碗上前时，正好看到自己的大儿子在摆弄秦朗刚刚给他的书籍，那是一本论语。
“娘，哥哥给的书，我蒙学不用再买书了，还给了纸笔。”王腾炫耀的道。
“还回去。”王母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严肃的道。
“可是娘...”王腾脸色一白，他是喜欢书，可也没见过母亲那么严肃。
“没事大姐，送书不算送礼，一餐饭可比这无用的书价值高多了，莫觉得沾了我们的恩惠。”
秦朗起身接过王母的碗道。
“可这也太贵重了。”王母脸色踌躇。
这时代文人是第一位的，第一位的不单单是社会地位，吃喝用度那都是第一位的，纸笔无不昂贵至极。
“我看这弟弟也颇有资，埋没可惜，区区一点心意，就别放在心上了，种善因，结善果，这规则在你这打破可不好。”
秦朗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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