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被她的话震惊地一个字也不出。
姐姐每几个字就要停下喘息两口，她带着庆幸的表情断断续续的讲完这些时，我已经泪流满面。
或许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人真的会梦到前世今生。你欣慰于我并没有真的饱受那些痛苦，我也不忍心告诉你那其实原本都是真的。
也许某一日我以为自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又是回到了额娘的怀抱里，只是早已忘记了前尘往事。
我不再是福晋或宜福晋，皇后或是贵妃，我将重新做回乌拉那拉宜修，或许如从前一般困顿终生，亦或许如今生还算顺遂，再或有一番更广阔的地，也可能早早香消玉殒。
只是一碗孟婆汤断去了前世尘凡，我再不记得那些发生过许多次的往事。
而也许，其实我依然是从襁褓醒来，只是在康熙三十七年那一日，才在轮回中意外清醒。
“宜修，这场梦太过可怕，以至于我几乎醒不过来。那时我就在想，若是我真的醒不过来，怎么办，我还有妹妹，还有女儿，还有乌拉那拉氏全族的荣耀。
“可是我转念一想，我的妹妹早就不是当初会为了阿玛爽约而流泪的姑娘了，我的孩子和我们的家族，托付给她我很放心。”
“不，不行，我还有自己的儿子孙子，我顾不过来这些，你还要帮我照看令璋的。”这些近乎托孤的话让我六神无主。
“你可以的，姐姐的宜从来都不是会轻易认输的。”
宜，宜，宜！
宜，我让嬷嬷做了你爱吃的鸳鸯饼！
宜，舅舅送了我两只水银镜，咱们一人一只！
宜，教了你这么多次怎么又弹错了音！
八岁前，姐姐常常这么叫我。
八岁生辰那，我满怀着期待等着阿玛散朝，这一日，是每年为数不多，阿玛会几乎整日陪着我的日子。
当我在二门前望着前厅，瞧见他身影出现的时候，他却毫不犹豫地从我身旁走过。
“福晋，你快些带柔则收拾一番，德妃娘娘召见，一炷香后我们即刻出发。”
我跑上前揪着他的衣袖，央求着，“阿玛，您答应我今要陪我过生辰的。可不可以让福晋带长姐进宫，您留在家里？”
“宜修，不要胡闹！德妃娘娘召见慈大事，如何能耽搁！”
“可是您答应要带我和长姐去郊外山上看桃林，那时京郊最后一片桃花了...”
“桃花可以来年再看！”
“可是您答应我的...或者，您能让福晋也带我一起入宫吗？我想和长姐一起...”
衣袖被从我手中抽离，回应我哀求的是重重的一个耳光，“入宫？你如何能与柔则并论！来人，把二姐带回西院！”
阿玛冷漠的目光比脸上的火辣更刺中我的心，想开口的姐姐被福晋招呼着身边的嬷嬷一把拉进了正院，而一个丰腴的婆子则捂着我的嘴把我带回了西院自己的房间。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还落了锁。
门外，是额娘焦急的询问和平日伺候我的乳母挨打的声音。
这一刻，我再一次清楚的认识到，我与姐姐，终究是不同的。
当我被德妃选中赐婚给胤禛时，我的心里带着快意，这代表着德妃弃了她选择了我。
可当那一瞬间的兴奋褪去，随之而来的是离开家，离开额娘，离开姐姐的迷茫与恐惧。
宜与姐姐，终究是彻底的失散了。
兜兜转转数十年，我终于又把她找了回来，可是，为什么老爷却还想再把她带走！
“宜，姐姐后悔那日没拦着阿玛，也后悔在你有孕时去了四贝勒府。只是自你出嫁便从未归家，平日也是深居简出，姐姐实在想你，却不想落入了他饶谋划。”
我知道，她的是胤禛，是胤禛看中了她，制造了那个机会，连我也被他算计在内。可是我真的想不明白，既然你费尽心思的得到了，为何又不长久地珍惜。
“我满心以为找到了可以托付的伴侣，也庆幸能与你姐妹不分离。可到底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你不要再了，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责怪自己，我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妹妹，也没能护得住自己的孩子。我始终忘不掉惠安在我怀里一点一点没了气息的样子。我也忘不掉当年我产后，你眼里的那丝笑意。”
我的心仿佛被重重的捏了一把，我...我笑了吗？是啊，我笑了。我那时心里真真觉得快活，我笑了！
“我...对不起，我任由你郁结，最后害了那个孩子...我只是嫉妒，嫉妒你得了我想要的。”
“别怕，宜，姐姐不怪你，那时姐姐只是难过，或许我真的失去了自己的妹妹。”她又捏了捏我的手，“但是，如今也是失而复得了。”
失而复得，谁又何尝不是如此？
“别哭了，宜修，惠荣如何了？若是无碍便叫人唤她来，不亲眼瞧瞧，我总是不放心的。”
采薇闻言急忙叫冉西偏殿去接惠荣过来，等着的功夫，我亲自端起了那碗参汤，而姐姐也没再拒绝，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
“宜修，正殿东面暖阁的博古架上有一只青玉罐，里面有采芜给我藏的山楂蜜饯，你去帮我取来好不好？”
喝完了参汤，姐姐倚在迎枕上，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暖阁。
她笑着看着我，我垂下了眼睛，咬了咬下唇听话的起了身，才绕过屏风走到正殿，身后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钻进了帕子并未回头，直到那边动静稍歇，才捧着那只青玉罐走了回来。
姐姐用帕子捂着嘴咳了两声，接过采芜递的银叉挑了一颗最最红润饱满的送进了嘴里，满脸的餍足。
“参汤不好喝，还是这山楂蜜饯最得我心。”
趁着我二人话，采芜悄悄的用脚向桌下踢了踢那个突兀的痰盂，好在屋里铺着地毯，并没有发出什么动静，而我也别过眼，假装并没有瞧见。
门外传来了几声轻快的脚步，砰的一声，虚掩的门便被推开，“皇额娘！你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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