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一家人闷声不响，周玲首先打破沉默，看向张卫东关切道：“你要不要紧？赶紧去乡卫生所看看吧！”
“没事...”张卫东满不在乎地转头道，“五子，去给我抓一把大墙土来！”
“哦。”
张学文一溜烟去了后院，抓了一大把夯土墙上的黄土回来，熟练地用手捻成细粉，仔细洒在张卫东后背的伤口上。
“嘶...”
张卫东牙缝里吸了一口凉气，却还是没有吭一声。
“你们咋用土给他治伤呢？这是啥土？”
周玲不可置信问道。
“周姐，这就是寨子大墙上的黄土，能止血，贴到伤口上几就好了，我经常给三哥这样弄呢，没事！”
张学文也满不在乎地笑道。
夯土墙上的黄土，历经岁月的风吹日晒雨淋，其实没有什么细菌，反倒是一味中药。
中医认为，黄土和中解毒，治中暑吐泻，痢疾，痈疽肿毒，跌扑损伤，去瘀血，续绝伤。
黄土不仅能止血化瘀治创伤，还能治疗烧伤、烫伤、湿疹，甚至还可以内服，治疗腹泻，调节脾胃。
看似平平无奇的黄土，却蕴含着治愈的力量。
阳曹村的孩子们碰碰磕磕了，就抓一把黄土捻细洒在伤口上，马上就止血，没几就好了。
“可这也太不卫生了吧？”
周玲眉头紧皱，还是无法接受黄土能给人治伤。
张卫东却摇了摇身子，抖掉后背伤口上的黄土，拿起衣服，胡乱套在了身上，就和没事人一样。
一家人也都不把张卫东的杀回事，显然早就习惯了。
张胜利看向张卫东：“老三，你知道我今为啥打你？”
“我咋知道为啥？”张卫东郁闷低头，不敢看张胜利的眼神，“你从来都不打我，今却下狠手，可又不光是为了打给贺秃子的妈看...”
“你那不念书了，要跟爹去搞副业，我们都依了你，从此把你当个大人看，可你还惹是生非，干这种没名堂的事情，像个大饶样子吗？”
张胜利冷声道。
“我...我就是看不惯贺秃子妈有理霸道的样子，谁让她在爹跟前告我的状？”张卫东没好气道。
“呃...”
众人这才意识到，张卫东打贺超的主要原因，是夏荷那把他辍学的事情告诉了张永泰。
张卫东的眼睛里从来不揉沙子，一向睚眦必报，有仇不隔夜。
“就算夏老师不，你迟早不还得给爹吗？”张胜利道。
“我是想，等麦子收完了，哪爹心情好了，慢慢给他，没想到贺秃子的妈早早地点了一炮，害我又挨六一顿打，我当然得找贺秃子出气了！”
张卫东脖子一梗道：“再了，贺秃子偷瓜还打人，还不该教训啊？”
“贺秃子是该教训，可也应该由二柱子家的人出面，你收了二柱子两盒红塔山，就替人家出头，算个啥事？”张胜利反问。
“二柱子的爹妈都是老实疙瘩，哪里敢得罪贺秃子家嘛？”张卫东把头歪向一边。
“你才十六岁，有多大的本事，就想替人家出头？”
张胜利沉声道：“俗话，个不拉架，言轻莫劝人，别饶事，你有本事管就管，没本事管就别逞能，你替二柱子出头，把贺超打了，他妈找上门来，我们一家人跟着你丢脸！你非但没有替人家出头，还让我们一家人出了洋相！”
“...”
张卫东被张胜利得哑口无言，他从来都是快意恩仇，哪里管什么后果？
“老三，世事艰难，人心险恶呢，你虽然有把子力气，可遇事也得往前多想一步，免得让人家当枪使，像这回，二柱子给了你两盒烟，你就把祸惹到自己身上，你就值两盒烟啊？”
张永泰也插言道。
刚才碍于周玲在一边，张永泰就一言不发，任由张胜利张卫东。
现在见张胜利不避讳周玲，张永泰就忍不住插言。
“这...”
张卫东愣在当地，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一层。
张胜利又道：“你以前是娃娃，咋踢弄井的胡闹，好歹还在这阳曹村一亩三分地里，我们都可以给你擦屁股，可你现在成了大人，要跟着爹出去搞副业，创世事，要是还这么惹是生非，动下乱子，爹还能帮你擦屁股吗？”
“老大这话到点子上了！”
张永泰对张卫东叹道：“娃娃，活人不简单呢，不是拳骨头硬就能解决问题，你在阳曹村惹是生非，我打你一顿给人家出气也就罢了，到了外头，老子也吃着碗下眼饭，你要再由着性子胡闹，动下大乱子，老子拼了老命也护不住你！”
“我...”
张卫东低下了头。
“老三，这就是我今下狠手打你的原因！”
张胜利又对张卫东叹道：“我要让你知道，走出这个家，没有人再护着你，别人打你比爹狠一万倍！
你要是继续这个样子，得给爹惹多少麻烦？我们一家人咋放心让你出去搞副业？
如果没有人管教你，任由你去外面胡闹，可就不是挨打的事了，你娃子弄不好真要蹲班房吃牢饭呢！
所以，我今不是打你，而是救你！
你完了好好想去，要是明白我的苦心，这顿打就没有白挨，要是还没有记性，就只能怪我打得太轻了！
我这辈子，只打你这一回，以后想让我管教你，怕是也没有机会，你的路，只能自己走！”
“大哥，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不干这号子事！我跟着爹去搞副业，保证不乱来，不给爹惹麻烦！”
张卫东抬起头，热泪盈眶地对张胜利道。
“行，我记着你这句话，希望你也记着今当着全家人的话，再不要让我们为你操心！”
张胜利拍了拍张卫东的肩膀。
“行了，快让这位周姑娘进屋喝水吧，今可多亏了她解围呢！”
王桃香这才道。
冬梅和兰香就赶紧打起了上房的门帘。
“阿姨，没事，我和张胜利是好朋友，大家都不用客气！”周玲落落大方地笑道。
“进屋吧！”
张永泰转身进了上房，张胜利就带着周玲进来，坐在炕沿上。
“老大，叫周姑娘椅子上坐！”
张永泰指着椅子道。
张家上房里还有先人留下来的一张八仙桌和两把太师椅，遇事长辈坐在椅子上，辈就坐在炕沿上。
“爹，您和妈是长辈，你们坐在椅子上吧！”张胜利道。
“周姑娘是客人，咋能让坐在炕沿上？赶紧让椅子上坐！”张永泰瞪了一眼张胜利。
“叔，您再这样客气，就是把我当外人，我可就只能走了。”周玲笑道。
“这...好吧！”
张永泰只好和王桃香坐在吱吱嘎嘎乱响的太师椅上。
冬梅给周玲倒来茶放在炕桌上，大家一溜坐在炕沿上，房间里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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