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微风浅浅，大桂花树下，父子俩人“谈心”，没两句就吵了起来，跟以前一样，一点儿没变。
儿子好几年没回来了，顾老爹以为这次儿子回来，又带着女朋友，肯定能在家住上十半个月的，结果还没过三，儿子就喊着要走了。
怎么的，这家是容不下他了吗？在外头挣到钱了，就瞧不上老家的父老乡亲了？
顾老爹看到儿子这白面团一样的脸就来气，白的跟个白脸一样。
“你看看你，再看看山，再看看咱们村里的男人，哪个跟你一样，白的跟个面团一样？男人这么白就不像男人！”顾老爹嫌弃的指责。
“那怎么样才算男人？非得身上都糊了屎，黑不溜秋的才叫男人？”顾琰不甘冷静的反驳。
顾老爹气的心脏缩了缩，看儿子淡定还嘴的模样，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再，他也不是来跟人吵架的，他是来劝儿子多住几的。
“我是没关系，但你妈舍不得你走，好歹你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你就不能看她辛苦生你一场的份儿上，在家多留几？”
“多留几？帮你栽玉米，帮你翻土？帮你扛肥料？我告诉你老爸，我一在外面日工资十万，所以你一让我做那么多，您预备一付我多少工钱？”
顾老爹叹气：“我是看你又面又软的，想让你做干点农活锻炼锻炼,你爸我都六十多了，干一活不带喘气的，你三叔七十多了，干一活也不像你这样的，你你，才三十出头，怎么连七十岁的老头都比不上呢。”
“呵呵，不喘气，不喘气您还能站着跟我话？”
顾老爹一听这话气的想抬手打人。
“你这臭子，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你好？在家种地有什么不好的，去外面就是遭罪受苦。你那几年在外面过的啥日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脾气又硬，骨头又倔，没饭吃了也不跟家里一声，混不下去宁愿饿死在外面也不回来，爸就你一个儿子，爸不疼你疼谁，你你，像话吗？”
顾琰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爸，我留在家里才是受苦！”
“你苦啥了？家里有吃有喝的，鸡鸭成群，看中哪只吃哪只！去地里干活又能锻炼身体，男人就得结实，你看看你这身板，风一吹就得倒。”
字里行间，每句话都是打击他，看不起他，还口口声声爱他。顾琰一秒都不想待了。
“爸，能聊就聊，不能聊我回房睡觉了。如果你是劝我留下来种地的话，别耽误功夫了，我这辈子都吃不了种地的苦。我就爱坐在办公室，夏吹着空调，冬吹着暖气，动动脑子动动手指就能赚钱养活自己。”
他和父亲不同的区别在于，一个靠脑子赚钱，一个靠体力赚钱。他一个靠脑子赚钱的没有看不起他靠体力赚钱的。
眼前这个靠体力赚钱的老头儿，嫌他在外面是不务正业，他早晚得流落街头，然后一路要饭要回来。
“你以为空调是啥好东西？吹多撩风湿病，你现在年轻不觉着，年纪大了你就知道了，一身的病。”
顾琰气道：“我就爱得病，我想得病，我喜欢得病，行了吧！”
这话的，顾老爹望着儿子都没法了，怎么还有人想得病的，不想活了？
“行了，你火气别这么大，我又没让你留下来种地。就想让你在家多待几，你想种就种，不想种我找人种，家里不缺你一个干活的，再你干活也不咋样，瞎耽误功夫。爸的意思是，不勉强你种地了，你回家住呗？你看你，媳妇也有了，以后俩人生了儿子得有人照顾吧，我和你妈刚好闲着，你们就回来俩人就行，回家什么活都不用干，爸每个月还给你发工资行不行？”
顾琰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喜欢老爸骂他的样子，突然示好了，他还心软不好拒绝了。
他目光幽幽的望着顾老爹：“爸，您看我长的像吃闲饭的人吗？”
顾老爹仔细看了看儿子的脸：“像啊，你看你这脸白的，跟白脸一样，白脸不都吃软饭的吗？软饭跟闲饭不一个意思？”
“爸，您懂的可真多。不过我暂时不会回家住，我有自己的打算。您和妈想我了，可以去星城找我，我住的地方很大，有你们住的地方，您别急，听我完。要是您丢不下这片地，哪儿都不想去没关系，我以后会经常回来看您的，只要您别再逼我种地，我肯定隔半年回一次家。”
顾老爹一听这话立即妥协了：“行行行，我不逼你种地，儿子，明能别走不？咱爷俩还没喝一口呢！”
顾琰右眉一挑，很傲气的看了眼老头：“看你表现！”
顾老爹望着儿子离开的背影，低声气骂：“生儿子有什么用，净会气我。”
不过他气了一会儿又笑了，仰头看到上的圆圆的月亮，高心对月亮：“我儿子答应我啦，明不走啦，哈哈哈，又是可以看到儿子的一喽。”
顾老爹哼着不知名的曲，高心走回房间。
顾琰以前每次回家，没待三就跟老爸吵架了，然后气的离家出走。
每次走的时候，坐车上都发誓，下次再也不回来了，再也再也不回来了，除非他老爸打电话求他。
他今年已经三十三了，不想再上演儿时的幼稚戏码。今晚算是父子俩人唯一一次比较愉快的聊了。
竟然没有吵起来。
不过回房间的路上，他的心情却沉重起来。这么多年，父子俩就为一个话题吵，就是种地的事。
父亲第一次在他面前松了口，他应该高心。但是父亲的退让和妥协，突然让他感觉老爸真的老了，心里突然有点失落，有点酸酸的，反正挺难受的。
人也真奇怪，和你吵的时候，你不高兴，不和你吵了，让着你了，你又没办法开心。
心情沮丧的顾琰推开卧室门，发现聂在他房间，立即惊喜的问：
“你怎么在我房间？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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