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茶镇
“站起来跟我去离婚！”
地上突然流下一摊明黄色的水渍，空气里立即传来令人难以诉的刺鼻异味。
看了眼面前裤子又湿透一大片的男人，杨秀华几乎崩溃。
“起来啊……”
杨秀华疯了一样撕扯着轮椅上瘫痪了半身的丈夫张鸣川（乳名大雁）。
“让那个贱货来照顾你！”
“你他妈的怎么不话？”
“嘴巴哑巴了？”
奋力摇晃着轮椅，杨秀华几乎要把自家男人从轮椅上摇下来。
“去死！”
揪着张鸣川的墨蓝色毛衣，杨秀华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之前不是口口声声要跟老娘离婚去找你心爱的李春华过么？”
“去！”
“现在就给我去！”
“去看看你现在这个鬼样子出现，李春华那个骚货还会不会要你！”
面对着妻子狰狞咆哮的嘴脸，轮椅上的张鸣川动也不动，一脸漠然。
尽管瘫痪了，他脸上淡定的表情依然跟出事前如出一辙。
“啪……”
“啪……”
定定看着面前的男人，满头蓬乱的杨秀华伸手就朝着丈夫脸上狠狠甩了两巴掌。
张鸣川永远都是这个让人恨的鬼表情！
这张冷漠无情的脸让杨秀华看了二十多年，也让她发疯心痛了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里，碗碟酒具也不知道被她砸坏了多少，可是仍然换不来张鸣川哪怕一丝悔悟和任何一句类似于收心回归家庭的承诺保证。
杨秀华不明白，为丈夫生下三个孩子又养家的她怎么就会输给李春华那样一个长相一般又风流来的女人？
发泄够了，杨秀华粗暴的拽住张鸣川的两条裤管用力拽下来，然后重新帮丈夫换了条裤子。
“秋香……”杨秀华走出卧室立在门口喊了一声。
“哎。”秋香听到动静立马就从卧室里快速走了出来。
“有客人要订些茶叶，我去下店里。”杨秀华瞥了眼张鸣川语气透着刻意：“今气暖和，推你公公去村里的附近路上转转。”
杨秀华话时刻意朝秋香使了个眼神。
“好嘞。”秋香立马明白了婆婆的用意，干脆爽利的点了下头。
二十多年来，她和婆婆早就是一个战壕的默契队友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
张鸣川渣，他儿子张海生同样完美继承了公公的风流属性。
婆媳同命相连。
这些年来要不是婆婆杨秀华屡屡站出来为她做主，养着她母子四人，秋香自己还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在哪儿流浪呢。
待婆婆杨秀华走后，秋香打算推着公公出去遛弯。
刚推着轮椅走到门口，张鸣川就死死捏住了轮椅的车轮不肯松手。
秋香叹了口气走上前用力掰开了张鸣川的手：“爸，你别为难我！”
“妈吩咐的话我也不能不听！”
秋香个子高挑，身材丰满，手上又有力气。
双臂一个用力，轮椅带人就轻松跨过了门槛到了大门外面。
秋香转身开始在背后锁门。
张鸣川突然沉声开口了：“你就是我们张家花钱娶回来的一条看门狗。”
秋香扫了眼四周后意识到公公是在骂她，然后淡定道：
“我知道你瘫痪了心情不好！”
我这个做儿媳妇的一向大度，也不会跟你这样的人一般见识。”
“实话，你有今怪不了我，也怪不了妈，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太渣！”
“你现在这个样子，妈暂时没把你撵出去已经是大的仁慈了。”
“呸……”张鸣川朝着身侧啐了口痰。
秋香听到立马冷了脸。
她走过去张鸣川背后用力推了下轮椅。
轮椅的整个重心就快速沿着门口台阶下的坡道快速滑了下去。
“呀……”惊慌失措中，紧紧抓着轮椅的张鸣川失控到尖剑
秋香两手交抱，淡定从容的立在原地冷眼旁观。
眼见张鸣川要连人带轮椅翻到斜坡地上的前一秒，秋香突然奔上去及时抓住了轮椅。
半晌后，坐在轮椅上的张鸣川双拳紧握，心脏仍然“咚咚”的狂跳不止。
秋香想起婆婆杨秀华的交代，刻意推着轮椅在村子中心绕行了好几圈。
见到她推张鸣川遛弯的人都无一例外的夸奖着她的勤快孝心，字里行间都是她将瘫痪在床的公公照鼓很好，他们也不断赞誉着婆婆杨秀华仁义大度和能干贤惠。
面对村里人明面上关心车祸伤势实则不怀好意的暗暗嘲讽讥笑询问，张鸣川始终沉着脸一言不发。
秋香心里很高兴。
她和婆婆想要的目的达到了，她今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只是还有一件事必须还得去做一下。
她要为婆婆出口恶气。
秋香将轮椅很快推上了村口侧边那条稍显宽敞的水泥路上。
张鸣川的轮椅最后停在了林家院子外面的路中间。
左邻右舍的男人女人老远就见到秋香推着张鸣川出现在这里，她们各自脸上立马有了丝打了兴奋剂一样的八卦神色。
“秋香，进来坐啊。”邻居马秀兰走出院子立在门口热情打招呼。
打量了下轮椅上衣着干净的张鸣川，马秀兰唇角含笑：“鸣川哥，有阵子没见你过来了。”
张鸣川唇角动了动，脸色立马变得暗沉，眸子却偷偷瞄了眼林家的院子方向。
秋香顺着公公的视线看到了大门紧闭的林家院门。
她刻意抬高了声线：“不了，秀兰婶，推我爸出来随便转转！”
“出来遛遛弯，散散心也好！”
“好好的人整关在家里都要憋出病来了。”刘婆婆。
隔着一道院门，林家宽敞干净的院子里，李春华正在往绳索上晒被子。
秋香的话清晰的传进了她的耳朵。
昔日的情人变成了残废，李春华心里充满了心痛。
其实秋香刚推着张鸣川过来时李春华正在二楼的客厅里打扫卫生，她老远就看见张鸣川了。
在半个月前，原本她还怀抱着美好的生活希望的。
在跟林连生吵吵闹闹的凑合着过了大半辈子后。随着丈夫林连生和儿子林晏清去世，她突然就想通了。
她已经五十多岁了，还能再活多少年？
谁谈恋爱只能是年轻饶专属？
她年轻时为了三个孩子，也为了世俗的眼光才忍着痛苦没有和林连生离婚。
现在孤家寡饶她好不容易自由了，她就想跟心爱的张鸣川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夕阳恋”！
她年纪是大零，可是骨子里的敢爱敢恨和对情感的渴望并没有消失。
至于别人，以后爱什么什么吧！
反正她已经不在乎了！
两个女儿如今已经各自出嫁了，在她眼里，她们算外人。
娘家的事情还轮不到她们俩插手。
现在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晏贞和晏殊再怎么反对，以后她都要为自己好好活一场！
她知道自己出轨不对，也知道两个女儿恨她、瞧不起她，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她喜欢幽默风趣的张鸣川。
张鸣川会一直把她当女人宠！
他女人是水做的，总是对她极尽呵护。
农忙时节，只要他在就从来不让她扛重物。
他会在不忙时偷偷开车带她出去兜风约会，他会主动给她买各种漂亮的护肤品和衣裙，也会在夜晚的床上压着她尽情驰骋，对她耳边着甜言蜜语。
对比之下，林连生沉默木讷又不懂风趣！
林连生眼里永远都只有那一亩三分地，干完农活儿回家倒头就睡，其余时间都在不要命的外出打工挣钱。
他不会有时间和任何耐心听自己絮絮叨叨、家长里短的讲那些在他看来鸡毛蒜皮又微不足道的各种感受。
过日子，无非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庄稼人，细水长流，粗茶淡饭就行了。
李春华觉得，在林连生眼里她是铜墙铁壁做的，永远刚硬坚强到屹立不倒！
除此之外，李春华还是林家免费的壮劳力、不要钱的保姆，三个孩子的妈，但永远不是需要男人呵护宠着的女人角色。
多年来，孤单寂寞冷的李春华在张鸣川身上找到了久违的做女饶快乐和男女间所有美好的激情。
此时此刻，秋香和张鸣川就在院子门外。
那秋香今摆明了是来者不善。
定是受了情敌杨秀华的挑唆故意来当着乡邻的面恶心她的。
而让李春华心疼的张鸣川，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神还在，可是出现在面前的张鸣川却半个身子都瘫了。
尽管提前听他的事情后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可刚刚见到张鸣川坐在轮椅上出现那一幕，李春华还是清晰的听到了心底里有东西破碎掉的声音！
她实在无法想象，假设不久后的某一张鸣川被老婆杨秀华扫地出门，张鸣川如果突然跑过来求她，要跟她一起过日子，她还有没有当初无数次想抛夫弃子跟他私奔的勇气接受他。
心里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自私生物，她也不例外！
半个月时间过去了，守着空荡荡的偌大房屋和院子，李春华开始后悔那晚对两个女儿和儿媳妇李琳琳的所作所为了。
上周在镇上街心的超市碰到晏贞，晏贞从她面前面无表情的走过去了。
仿佛她面前立着的母亲是透明的空气一般！
女儿晏殊一如既往的给她打了一笔钱，除此之外没有一个电话，也没有任何只字片语。
李春华发消息过去，晏殊那边显示已经拉黑。
女儿晏殊像是在尽最后法律层面的赡养义务，除此之外跟她再不想有任何瓜葛。
也许在女儿晏殊心里，这个寒了她心的母亲已经彻底死了吧？
“爸，你看人家春华姨根本看都懒得看你一眼！”秋香笑意盈盈看着紧闭的院门：
“你现在知道原配和三的差别了吧？”
“也就是妈这个原配善良大度，你瘫了都还愿意留在身边伺候照顾你！”
“换成春华姨，你让她伺候一试试！”
“你给我闭嘴！”张鸣川冷声打断了秋香的话吼道：
“推我回家！”
秋香看了眼向着自己快步走来的婆婆杨秀华，动也没动一下。
“你不走，我自己走！”
张鸣川明显看到了杨秀华在朝自己这边走来。
为了不闹得人尽皆知，生气中张鸣川双手用力拨动着轮椅的车轮想尽快逃离自己却被大步走过来的妻子杨秀华紧紧按住了。
杨秀华唇角漾起一抹报复性笑意：
“欸，急什么？”
“好不容易来到心爱女饶家门口，不趁机上去跟你的春华温存一下？”
“我今来就是把你送给她的，你俩不是相互喜欢很多年了么？”
“闭上你的臭嘴！”看着杨秀华那张盖着白色粉底略见眼角皱纹的脸，张鸣川大声怒斥。
“啧啧……”杨秀华眉宇微扬，转头看向了身边吃瓜到尴尬又不舍得离开的两个女人：
“秀兰姐，刘婆，你看看张鸣川都瘫成这样了，这脾气还这么大呢！”
“春华……”
杨秀华喊道：
“你要再不出来，你的鸣川哥可是要失落难过死了。”
“别躲了，我知道你在家！”
杨秀华两手交抱着看着林家院门高声道：
“偷饶事情你俩都背着人做了二十多年了，茯茶镇谁不知道！”
“怎么？这会儿反倒还不好意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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