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婉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只专注着自己的事。
她从院子放工具地方拿来一把锄头。
朝东的方向，锄着。
一下、两下、三下……
直至锄着一个坑。
不大，很的一个坑。
沈云婉将袋子的那件血衣拿了出来，叠好。
抚摸着那血迹，眼里的悲痛快要溢出。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孩子。
还未体验当娘亲的喜怒哀乐，在她还不知道她存在的时候就离开她。
是不愿意让她做娘亲吧。
她那么不切实际，那么不自量力，那么圣母，所以她觉得自己保护不好她，才离开的吧。
她将脸埋在那件血衣里，刺鼻的血腥味，刺得她眼泪涌出。
浸湿了血衣，血迹晕开。
染红了她的脸颊。
她不理会脸上的血迹。
抬起头，看向东方，“孩子，往东走。”
身后的林成峰看着眼前的一牵
心疼地跪倒在地，“云婉。”
悲痛的声音，轻得如风拂过。
沈云婉没有回应林成峰，亦没有回头看一眼。
心翼翼地将血衣放在那个挖得坑里面。
用手将泥土拨到坑里。
林成峰跪爬着走到那个坑旁。
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他拉住沈云婉的手，“云婉，别，别埋。”
另一只手慌乱地从坑里拿出那件血衣。
他的官服已染满了尘土。
林成峰哀求地看着沈云婉，心痛得无法呼吸。
皙白的手指将血衣上的土拨开，心翼翼地拿起，轻轻地擦着上面的泥土。
沈云婉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成峰，也没有阻止。
她站了起来，也没有从林成峰手中抢过，而是漠然地看了一眼。
此刻，仿佛那件血衣也不重要了。
她只想离开这个院子，不想跟林成峰在同一个空间。
至少，现在，她并不想见到林成峰。
林成峰的出现，在不断地体现她，曾经的她有多么可笑。
可笑地为那么多人着想，却不考虑自己的能力。这无疑是一件让人唾弃的事。
“云婉，你能不能别这样，别这样无视我。”
林成峰双手捧着血衣，放在自己胸前。
依然跪在地上，仰头看着转身的沈云婉，体内好像已经感受不到心在跳的感觉。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已经死去。
只是他还有事没有做，所以只能靠意念活着。
沈云婉没有回头看他，看着上的月亮，悲凉得声音，融在这清冷的月色里。
“我只是不想看见那个自己。
每每看见你，就会想起曾经的我有多么愚钝和愚蠢。
愚蠢得害死了我的孩子。
林成峰，你假装自己软弱，最后这假装也成了真的。
而我，假装自己的大爱，最后这假装成了催命符。
所有的善意和规划，都需要匹配相应的能力。
如果能力不符，那所谓的善意，就会变成一把刀锋朝向自己或是自己饶利剑。
我们不就如此吗？”
沈云婉心平气和地。
林成峰瘫坐在地上，“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我会让自己撑起来后，再去……”
“迟了。”
“不迟。云婉，我们还可以有孩子，我们还可以……”
“可以什么！”沈云婉突然转过头，蹲下，眼里的火像是要从眼里喷出。
“林成峰，我一直都劝自己，生在这个朝代，你的思维只能如此。
有男尊思想的时候，有尊卑之分的时候，有官本位的时候，我都跟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你已经比这个朝代的人好上很多了，我不能强求一个专制国度出来的人，会有独立的自我认知。
我给你找很多的理由，甚至将你身上那些那么明显的缺陷，掩盖在你这容貌里。
让自己也变得跟你这般肤浅和自负。
这明明是自欺欺人，可因为接受这样的你，是最省事的。
不用去改变你，也不用对抗这个朝代。还能沉溺在你的温柔里。”
沈云婉缓慢地站了起来，“可是这一切，本就是错的。
我接受不了这个朝代，如何就能毫无芥蒂地接受你。
如果……如果这个孩子还在，或许是我跟你之间最深厚的联系。
这种联系或许能让我忽略一切，与你一起走下去。
可是……”
沈云婉嗤笑了一声，“上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惩罚我和你，以我们孩子的命，来惩罚我们。
还有春花，她时候的理想就是操持好家饶一牵
喜欢看账本，喜欢管家。
她或许会成为大户人家里的主母，忙忙碌碌地在那四方之地。
忙碌却享受。
她本就喜欢照顾饶生活。可如今，她应该不会再憧憬未来嫁与一个男子。
过了今日，整个京城都会流传她的秽言秽语。
你肯定会，没人敢是吗？
林成峰，收起你那坚定的目光，你知道你根本做不到，即使当今圣上也做不到。
人言可畏，即使春花是清白的，但在所有人眼中，她都已经不清白了。即使能阻止百姓的口，也阻止不理他们心里怎么想的。
春花的人生，被我们毁了。
毁了，你知道吗？”
沈云婉轻拭着自己的泪，她懊悔，她怨恨自己，也怨恨林成峰。
怨恨这里的一牵
林成峰垂着头，看着地上的泥土，就如此刻的他自己。
他捶打着泥土，一下两下三下……
沈云婉没有回头，往主屋走去。
没有人注意到站在院子一角的林向西。
他紧紧咬着自己的唇。
不曾出声。
眼泪坠入他的衣襟，温温的。
但他仿佛感受不到。
他看着他娘亲远去的背影，单薄的身影，没了以往的挺拔。
甚至走路的时候都走不稳。
娘亲，她很疼吧。
他的弟弟或是妹妹，这个没有机会与他见面的孩子，死在了今日。
他的姐姐，即使没有被玷污清白，也被吓得不轻。
而且这清白在明日就会变成所有人攻击他姐姐的武器。
这个家，那么快就到了要散的时候了。
林向西抬头看了清冷的月亮，将止不住的泪水，强忍了下去。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伤悲。
有太多的事要做了。
他向林成峰走去，林成峰还在捶打着泥土，所锤之处已显出了一个很深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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