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习习，烛火窜动。
蒲团垫上的女子，缓缓苏醒，钗环衣衫，都有些凌乱。
烛台下，绑着两个被打晕的矮男子，两叁起来，只有一个度十九那么高。
融化的蜡水，滴滴落下，接触在二人脸上，又重新凝固。
“你们？”
女子刚刚苏醒，表情茫然，待察觉衣衫有些凌乱时，满面的惊恐。
白止休眼神望向窗外，平静道：“放心，他们没有得手。”
度十九这个憨皮，见女子苏醒，很兴奋地邀起功来，“嘿，你得谢谢我们咧。”
“若不是我们折返回来，你便晚节不保咧……”
“晚节不保？你确定是这么用的？？”女子并未流露答谢之情，反而和度十九呛起话来。
“嘿！你这娘子，也颇不识好歹了，这是对待救命恩饶态度吗？”
女子虽看着涉世未深，提防心却很重。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若不是一伙的，折返回来干嘛？”
“我，我，你……”度十九忽被问的哑口无语。
若他如实回答，回来寻断子绝孙丸。
以这泼妇脾气，她会相信？
不！
必然不会！
谁会相信这世上有这玩意……
一时间，他竟不知如何问答。
“我我我，我什么！你你你，你什么！”女子言辞犀利，丝毫不肯吃亏。
白止休本在一旁看戏。
见度十九对女子毫无招架之力，便出言道：“我们先前与你打斗时，落下了东西，回来寻时，便发现两个歹人意图欺辱你。”
白止休罢，用手指了指烛台方向。
蜡水，已在两个歹人脸上糊得很厚。
女子在彻底昏迷前，恍惚看见两个短的身影。
如今看了烛台边的人，更确信他二人便是放出迷香的歹人。
只是……
两个矮矬的是歹人。
那这两个俊的主仆呢？
呸呸呸！
那这一俊一矬的主仆呢？
女子心中，重新打量二人。
度十九仿佛看穿女子的心思，径直朝白止休面前走去，道：“姑爷，我们莫要同这泼妇废话，她既醒了，我们走便是了，免得又要招惹一番怀疑……”
“那两个欺辱你的人，你便自己解决吧……”度十九罢，拉着白止休要往外走。
女子急了。
“诶诶诶！”
“莫要这么不识逗嘛，我不喊你们淫贼了便是……”
度十九反驳道：“只是不喊淫贼？”
“行行行，恩公，二位恩公，这总行了吧？”
白止休看着二人斗嘴，噗嗤笑了出来。
笑眼弯弯的模样，很是好看。
女子竟看得有些呆住。
待白止休回过神，二人四目相对时，竟有了少许尴尬的气息……
“还是那个问题，为何我们假扮山神？”白止休率先打破沉默。
女子别过脸去，望着地下，脸色有一丝绯红，反问道：“你们不是乌山城的人？”
“只是过客。”
“我也是。”女子淡淡答道。
度十九听二人交谈，有些急了，“嘿！我家姑爷答了你的话，你怎不答我家姑爷的话？”
“姑爷？”女子呢喃道，眼神有一丝失望，“你已成亲了？”
白止休也不再接她的话，只继续问道：“为何我们假扮山神？”
女子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来。
她本也只是乌山城的一名过客。
凑热闹看新娘嫁人时，听见轿内传来哭声。
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强娶豪夺的恶事！
拦下细问，才知，新娘的哭声，源于乌山城的一项旧俗。
城内凡有嫁娶，都要将新娘的头夜，送至城外的山神庙，由山神先行娶亲。
次日，迎娶队伍再去山神庙将新娘接回，送至夫家。
若只是在山神庙过一夜的事，那便罢了。
蹊跷的是……
许多新娘子在山神庙过夜后，都怀上了身裕
以致乌山城的夫家，往往都会打掉新娘怀的第一个孩子。
“我从不信鬼神，更不信山神娶亲能把新娘的肚子弄大，简直荒谬！”女子至此处，颇有些义愤填膺。
“所以，你便顶替新娘，想来看看山神是人是鬼？”白止休接话问道。
“对。”
“你这姑娘，胆子也忒大了，差点把自己搭进去！”度十九听得出神，脸上似乎升起几分敬佩之意，对女子的称呼，也不再是“泼妇泼妇”的剑
“莫要瞧我！若不是歹人用龌龊法子，竟使迷烟，他们断断不是我的对手！”
度十九咂舌道：“你这娘子，一看就没有闯荡江湖的经验。”
“能行此歹事的人，谁还同你一对一单挑咧……”
女子虽对二饶态度柔和了些，却也不愿意被一个粗头粗脑的人评头论足。
“闭嘴！你个呆瓜，莫要做马后炮。”
“嘿……你个……”度十九话未完，便被白止休拦住。
“姑娘，两个歹人我们自会处置，你自行珍重吧。”白止休罢，又朝向度十九道：“将二人扛上车。”
二人便一人扛起一个矮冬瓜，朝山神庙外走去。
再一次独留女子一人，坐在蒲垫上，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望着它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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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外，白家马车旁。
“十九，药放妥了吗？”
“姑爷，妥了，这回妥妥的，不会再丢了。”
“那便好。”
白止休跨步准备上车，忽被度十九抱住了腿。
度十九贱兮兮道：“姑爷，我能和您商量个事儿吗？”
“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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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内。
女子还望着帕子出神。
忽听见有脚步声传来，脸上燃起激动之情。
“怎又回来了？”
抬眼时，望见来人是粗头粗脑那个，颇为失望。
度十九走至女子身旁，甩手递出一个香囊。
“呐。”
“干嘛……”
“香囊。”
“我不要……”
“防迷烟的！”
“哦。”女子抬手接过，怀疑似地嗅了嗅，又道：“你会这么好心？”
度十九被如此质疑，竟也不生气，只是语无伦次道：“我，我自然没那么好心，谁愿意把这么珍贵的香囊，送给你这个泼妇……”
女子嫌弃道：“那你又给我作甚？还你……”
十九别过脸去，呆呆道：“还我做甚？要还，要还，你便还我家姑爷……他要给你的，对，他要给你的……”
罢，便一溜烟跑掉了。
女子听了这话，心头忽如鹿乱撞，望着手中的帕子和香囊，陷入沉思……
“不做妾。”
“死也不能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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