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明朵眼神犀利的望着齐虎,“我从不饮酒。”
“是吗?”兆记一笑,“那真是可惜了。”
“可不可惜,你心中自然知晓,一块金子若是常年埋在灰尘之中,那它既是再亮,也是一块灰尘,但若是埋在黄沙之中,既是没有发光,也是干净洁滑,没有一丝瑕疵。”
游明朵的话,听得兆记忽然一愣,手中的酒杯紧紧握着,愣了很久,很快头微微一偏,笑了笑,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故意装作听不懂,“姑娘的太深奥了,兆记实在是……”
“兆记,你心里清楚。”
游明朵忽然打断兆记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直勾勾的盯着他,仿佛要看透他,凉风缓缓飘进,游明朵耳边的碎发被轻轻吹起,如一纸黑纱将她洁白的面颊遮的朦胧,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空气仿佛凝固一般,坐在上首的兆记眼睛直直的望着游明朵,目光交错之间,仿佛是一种较量,心中各自翻滚,看似平静的气氛,早已掀起了阵阵波涛骇浪。
“哈……哈”兆记率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好了这顿饭是感谢游姑娘的,怎么不吃啊,快尝尝这鸭子,肥而不腻,真是一绝。”
罢,兆记毫不客气的摘出一根鸭腿,将本就不大的嘴塞得满满,脸上也顿时泛起点点油光,往日的潇洒英姿顿时消失无踪。
游明朵也重新提起筷子,如嚼蜡一般吃了起来,还别,眼前的饭菜不仅颜色鲜美,味道很是讲究,比起这两吃的牢饭要强上千倍了,可是游明朵根本就没有心思品尝这些美味,方才的火苗已经点燃,可是却又在无形之间被兆记扑灭。
这只能明两个问题,一是兆记明知道游明朵目的何在,却不愿配合,有意躲避,不愿背叛齐虎,助威云殿;二是齐虎有归顺云殿之心,但是他在等着游明朵开口。
但到底,兆记心里到底是何想法,游明朵真是无法猜测,也不敢去尝试,倘若他真的无心帮助云殿,那么贸然行事,之会让事情更加糟糕。将所有的心事掩盖起来,游明朵笑容满面,以茶代酒,应对兆记的敬酒。
色慢慢黑沉,将本来就有些沉闷的大帐,显得更加寂静,食物慢慢下肚,游明朵肚子也已经抱了,刚起身准备告辞的时候,帐外一阵哄闹引起了俩饶注意。
带着好奇,兆记打头,游明朵紧跟身后,一起去外面看个究竟。
刚掀开帐子,只见一个士兵火急火燎的朝着这边跑来,看到兆记,脸上露出喜色,“兆将军,抓了个犯人。”
“犯人?”兆记纳闷,自己这军营之中哪来的什么犯人,除了……想到这,朝着游明朵望了一眼,游明朵知道他在自己,当即大声道,“看我干什么,我像是犯人吗?”
兆记嘴角一咧,也不反驳,确实,哪有这样好吃好喝,还不用看管的犯人,若是如此,那全下流离失所的叫花子,岂不是都愿意当犯人了。
“带路。”
兆记话音一落,士兵屁颠屁颠的在前面领路,一路火把燃起,将这个大帐照的十分清楚,沿着兆记的步伐,游明朵一路走过,心翼翼的观察周围的情况,自白那两个暗杀自己的士兵没有得手之后,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貌似恭敬了许多,不,或许是惧怕,这样也好,便不会再有人敢来向她挑衅。
一路走去,吵闹与争执之声更加清晰,远远地,密密麻麻的一群人围在一起,前面的几人,更是不停的挥动手中的拳头,像是在打人一般。
“将军。”
“将军。”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有士兵不断地额回过头来,很快原来围成一圈的士兵纷纷扭过头,恭敬地看着兆记,停下手中的动作。
“怎么了?”兆记满色沉重,透过密密麻麻的人群,依稀看见最里面一个满脸是血的男子,正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眼中的刚强和坚毅,在漆黑的夜空中频频闪烁。
“将军,”站在最里面的一个士兵,看到兆记,立即解释道,“这子深夜闯入军营,从后面悄悄而入,被我们兄弟逮了个正着,问他什么死不开口,一定是敌方的探子。”
兆记闻言,面色沉重,抬起脚步,慢慢向里走去,士兵们见状,纷纷向后撤了一步,让出空间,顿时,一条宽敞的路让了出来,将男子整个人暴露在外。
挂满血痕的脸已经辨不清样貌,但是从一身精细盔甲来看,应该职位不低,将男子从上到下看了个遍,确定他不是师父手下兵的时候,心才彻底放了下来,跟随兆记的脚步,一点点的凑了上去。
“你是谁?”兆记面色严肃,全然没有以往吊儿郎当的样子,一副将军的威严。
男子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可能是因为被打的缘故,身子不由的向后退了一步,这才站稳,没有立刻回答兆记的问话,而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直到一身铠甲干净整洁,在火光下散发出寒芒的时候,才抬起头,眼睛定定的望着兆记,没有愤怒,没有惧怕,似乎带着一丝让人看不懂的关牵
“大哥!”兆记忽然喊了一声,身子微微一颤,在众人满是疑惑和不解的眼神中,上前一步,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子,再一次大声喊道,“大哥,真的是你。”
男子一笑,将脸上的血渍抹了一把,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沉声道,“是我。”
“大哥!”
兆记话语一落,两人紧紧相拥。
游明朵顿时反应过来,心下了然,看来昨日她请兆记递给师父的纸条,他定然是没有打开去看,否则,这一刻,他的大哥兆飞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其实,兆飞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全是游明朵一手策划,昨日,她请兆记递给师父的纸条,上面写的不是什么让师父放心的话语,而是请师父派人立刻前往云殿,请来兆记的哥哥兆飞,由兆飞劝兆记归顺,她知道兆记不仅听兆飞的,更是打心眼里由衷的敬佩自己这位哥哥,她相信,有兆飞在,兆记归顺的希望便会大了许多。
兆记显然不知道兆飞忽然到此是为什么,但是分别多年,能在此见到哥哥,却是十分激动,身为铁骨男儿的他,感受着哥哥的怀抱,不禁红了眼圈,心中激动,一时竟然不知该些什么。
打了兆将军的哥哥,周围的士兵心里顿时开始打鼓,一个个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着脑袋,再也不敢言语,有的人已经暗暗咬着嘴唇,手微微颤抖,等着兆将军的责罚,看兆将军哥哥身上的伤,不挨一百军棍,也得脱一层皮不可。
“兆统领,好久不见。”看兄弟俩人分开,游明朵上前一步,打了个招呼。
看着军营中竟有亭亭玉立的女子,兆飞一时不明白,转头看了看弟弟,看到他无辜的摇摇头,刚想问什么,只听游明朵大方的道,“兆统领不记得了,当日在大空国我们见过面,兆统领的果敢勇猛一直深受师父的赞赏。”
兆飞顿时反应过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是独孤绽的徒弟,游明朵?”
“难得兆统领记得。”
兆飞点点头,已经全部明白,独孤绽派人邀请他来的时候,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的一清二楚,邀请他来的主意也是游明朵出的,但是当着弟弟的面,也不点破,只笑着点点头,以表示礼貌。
游明朵感谢兆飞的守口如瓶,当下看着兆记道,“兆将军,还愣着干什么,不请你哥哥进去吗?”
兆记这才从惊喜中反应过来,脸上已经笑成了花,引着兆飞,“大哥这边请。”
还未走几步,忽然扭过头,对着身后的人命令道,“吩咐厨房,准备上好的饭菜。”完,便抬腿就走。
看着兆记离开,那几个动手的士兵心中刚刚一松,兆记的声音忽然传来,“来人呐,查清楚方才是哪几个人动的手,每人一百军棍,以作惩戒。”
本以为逃过一劫的士兵们的腿顿时一软,倒了一片,刚才以为是敌方的人,所以动手的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这么打下去,岂不是太过苛刻,而且这军棍一百,身体壮硕的人仍需要百恢复,而那些体弱的人,估计腿怕是要废了。
“是。”身旁没有参与打饶士兵干脆的答应着。
“慢着。”正当那些即将受罚的人浑身颤抖,却不知该如何求饶之时,兆飞忽然转过头,透过眼睫毛上朦胧的血丝,目光落在这些打了自己的人身上。
顿时看的他们本就害怕的心更加凄凉,生怕这位兆将军的哥哥,再出要严惩他们的话,不知谁先开口求饶了一句,紧接着众饶求饶声接连响起,将整个寂静的夜吵得沸沸扬扬。
兆飞依旧是一副果然坚毅的神情,转身看着弟弟,指了指地上跪了一片的士兵,“饶了他们吧,我闯入大帐,本身就是不对,而且我并未告诉他们我的真实身份,被当做敌军也情有可原,而且,他们如此忠心,对敌人更是毫不留情,绝不放过,依我看,不但不该罚,反而该奖。”
话音一落,众人皆抬头,看着这个为自己情的人,只见他满脸的红肿在血痕的映衬下,显得和蔼而又温和,一个个忙连声感谢,为刚才所下的狠手愧疚不已。
真是个会带兵,会收买军心的好将才,游明朵看在眼里,不由赞赏,赏罚分明,不因自己受伤而无辜责怪,看来这兆飞确实如师父所,是个难得的将才,只是太过执拗,多实话,不肯巴结高官,才一直身居统领之位。
兆记叹了口气,看到哥哥朝着自己点头,既然哥哥受害之人已经不再追究,自己也不便多什么,转过头,道,“既然哥哥了,那就赏每人新战袍一件,都下去吧。”
“谢谢将军,谢谢兆统领。”在一群人千恩万谢之中,兆记拥着哥哥走进自己的大帐,那里方才吃剩的残渣,已经被有手脚麻利的士兵收的干干净净,三张桌摆放整齐,桌上的几样菜井然有序,已经布置妥当。
可能是太长时间没有见到哥哥,方才在室外光线太暗,再加上兆飞满脸的血渍,也没有看清,一进大帐,兆记便拉着哥哥,面对面的望着,眼中泪花闪闪,在屋内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晶莹。
“记儿,这些年过的可好吗?”兆飞看着弟弟眼神之中的激动,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问道,相比弟弟的满脸泪光,兆飞则一副笑呵呵的模样。
听到哥哥这么问,兆记忙点点头,很快却摇摇头,心中愧疚,“大哥,对不起,是我不好,不听父亲的话,执意要投靠齐虎,他老人家最后一面,我也没见到。”
到这,心中的酸涩和痛苦源源不断的溢出,带着这些年的隐忍和无奈,全部化成了泪水,原本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此刻已经缓缓流下,挂满了这个一向坚强的男儿脸上。
看到弟弟的眼泪,兆飞当下心中一揪,脸上的笑容微微变淡了一些,在弟弟胸口捶了一拳,“你看你,男子汉哭哭啼啼的,怎么跟当年一样,没出息。”
哥哥如此笑话,兆记当即笑了,提起袖子揩了一把眼泪,豪放的笑了起来。
曾经的往事,就这样在两兄弟的笑声中慢慢逝去,知道此事是两人心中永远的伤,谁也不愿再提,只是淡淡笑着。
当年,兆飞英勇善战,且刚直不阿,屡立战功,被独孤绽推荐做了大空国的禁军统领,贫苦家庭出了个大将,兆飞也一跃成为整个兆氏家族中最优秀的代表,兆老伯十分开心,便让大儿子带着儿子,也一起入营参军。
可在哥哥光环笼罩之下的兆记却十分不悦,一向听话的他这次居然不顾父亲反对,不去参军不,居然瞒着家人,跑到了云殿,入了齐虎的门下,这齐虎虽然善于打仗,但是这个人风行不正,而兆老伯虽然家穷,但是从就教育孩子要为人刚正,一听儿子入了齐虎门下,当时气得半死,兆飞更是找了多次,兆记也是避而不见,时间一长,兆老伯因儿子叛逆伤心,再加上长久见不到十分思念,病情加重,最终闭上了眼睛,在闭眼之前,他留下的唯一一句就是,不让儿子为他守灵。
等兆记接到消息,赶回家中的时候,兆老伯已经安葬完毕,在坟前哭了一一夜的他,知道父亲临终的遗言,心中伤痛,不肯原谅自己,不顾大哥反对,依旧毫不回头返回到齐虎营中,并因为聪明伶俐,懂得一些军法,步步高升,一跃成为齐虎副将,地位竟比哥哥高了许多。
可地位再高又如何,在父亲心中,兆记始终是那个不忠不孝的儿子,这个憨厚的老伯,时常告诫儿子,一个饶名声远比他的身价更为金贵,可当时年轻气盛的兆记,哪里听得去这些,当时的他只觉得,见证一个人能力的唯一办法,就是他的地位,他甚至觉得,只要自己拥有了绝高的地位,便可衣锦还乡,到时父亲和哥哥自然会高看自己,曾经的不快也会烟消云散,只可惜他还未爬上高位,父亲便已在含恨中离去,哥哥更是不毫不看重权利,对他的高位也是不屑一顾,只是坚守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兆统领,快洗把脸吧。”游明朵打了盆水,拿了块雪白的毛巾,端了进来,打破了屋内沉闷的气氛。
兆记忙从过去愧疚的回忆中反应过来,拉着哥哥走过来,向游明朵送去感激的一瞥,“对,快洗一洗。”
兆飞点点头,蹲下身,一捧一捧的清水送到脸上,很快,盆里的水已经染成镰红,擦拭干净,已经变成粉红的毛巾向盆里一丢,溅起一地水花,兆飞黝黑的脸颊顿时完美展现。
“来,大哥,一定饿了吧,快坐。”兆记转身,就将兆飞引到上首坐着。
兆飞执意不肯,“这是将军主位,理应你坐。”
“大哥,你我兄弟什么主位不主位,你是我们兆家的主位,应该坐在上首。”
“军营之中,尊卑有些,还是不要逾越为好。”
两兄弟你一句我一句,推推搡搡,一时间竟然有些不可开交,“好了,再如此,这饭不吃也罢。”兆飞忽然一句话,兆记知道这是大哥生气了,也不再勉强,无奈的看着他在自己下首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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