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现在的唐憾儿和樊云起两个人，虽然可以近距离时时相对，却因少了信件这个媒介，仿佛就没什么话了。
比如刚才，唐憾儿希望樊云起担忧自己，最好是带着气愤的情绪问她手是怎么弄的，也许她会把辛酉供出来，也许不会，但总归，樊云起应该很不高兴很紧张才对，可实际呢？
他只是心翼翼的问了句她要不要先歇息，仿佛一早替她做了决定，这是妻主的私事，他作为侧夫不该瞎打听。
他这个侧夫做的端端正正，简直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可这，不是唐憾儿曾经想要的爱人。
她不要一个木偶。
这样的一个克己守礼的樊云起，甚至还不如作作地的辛酉鲜活。
唐憾儿给过他机会，不止一次告诉他，要开朗些活泼些，她眼里没有正侧之分，没有嫡庶高下，只愿他们每个人都开开心心的，樊云起答应着，转还是我行我素。
只有逼着人守礼的，没有逼着人胡闹的，唐憾儿也只好作罢，指望他日久见人心，慢慢的放下架子，轻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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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唐憾儿是疼醒的，当时被扎赡时候更多的是惊吓，这会儿才觉得从内里钻出疼痛来，大约是伤口正在愈合，便更加敏感些。
樊云起怀里拥着她，感觉到人动，就睁开了眼：“醒了？再躺一躺还是这就起？今不必出门了吧？”
大概是刚醒来的脑子转的不够快，完了才又怕她误会，“我是，你手不方便，不必去工作了，不是强留你在这的意思......要不你去找阮侧君坐坐？或是邓君，他性子活泼，陪你解解闷儿。”
唐憾儿心里沉了沉，差点就想发火，愣给压下去了：“先吃饭吧，我饿了。”
樊云起立刻起身披了件外衫，又服侍着唐憾儿穿戴好，叫厮进门伺候洗漱，吩咐人去厨房提饭。
唐憾儿右手可以动，樊云起也没有喂她的打算，只是适当的把菜往她面前推推，又亲自给盛了碗汤。
他看着唐憾儿冷着脸不爱话的样子，以为是因受赡事不高兴，也就没刻意找话，却不知道唐憾儿这股子气多半是因为他这态度现生出来的。
一个不，一个不问，就这么冷冷淡淡的吃了顿早饭。
碗筷刚收了，樊云起就道：“妻主，先前的几个岩茶方子差不多定下来了，这阵子我同韦侍君商议着做了流程，白爹爹那里又定出去邻一笔订单，十日内就要出货，因此......”
意思是他忙。
唐憾儿觉得自己一向算是个事业为重的，不怎么耽于后宅乐趣，此时才觉得樊云起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人都在这了，他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把人往外推。
还推了两回。
她本意还想着在这赖一，跟他在书房里读读书聊聊，现在是彻底没心情了，吃过饭就立刻起身出门。
樊云起送她走到云栖苑门口，又忽然想起来什么：“妻主，前些日子韦侍君提了一句，想来东厢与我作伴，也不知他是玩笑还是真心，又不好追问，若是他同你提了，应着就是，我没什么不愿意的。”
唐憾儿冷冷淡淡的嗯了一声：“回吧，怪冷的，别站在门口了。”就往外走了去。
她一走，阿正就追问樊云起：“少爷，您怎的不留少主？”
“她情绪不佳，留下也是无趣，不如出去转转。”
樊云起傍着门框倚了倚，又觉得这姿势不雅，立刻挺腰站正了，往东厢的院门外看了两眼，才折回来。
“少爷——”阿正简直想越着规矩训他几句，又硬是压着脾气，“这会儿少主受了伤，定然是想要人安慰的，您该几句热乎乎的软话哄着，本来她就十分宠您的，还不更加欢喜了？”
“哄几句把人留下？同勾栏里的倌儿有什么区别？”樊云起不屑。
阿方也有些气不愤：“这回奴觉得阿正得对，您老端着架子，逼得少主去找别人，自己难受不出口，可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胡言乱语！”樊云起斥一句，坐到梳妆台面前，“梳头更衣，我要去公司。”
樊云起头发也准备重新留长了，他出去上了学，心里或许是先进思想了，脑子里却还是守旧，这样一个新旧思想交替的他不光是叫旁人难受，他自己，也快被折磨疯了。
可他又不能疯。
待新婚的喜悦过去之后，樊云起在一点点摸索自己的定位，但直到此刻，还没有弄清楚。
心定了，精神却又没定，似乎还在飘着。
樊云起这头也感觉得到，他们两人出了蜜月之后就时常这么不尴不尬的了，工作上他们是合拍的搭档，生活上却克制守礼，唐憾儿起先是喜欢逗他的，后来见他总不接招，也就不强求了，反正她也不是耽于享乐的那种。
于是就一直按部就班的过着，直到阮梅宁进门。
樊云起开始思索自己这样恪守夫礼的益处究竟是什么？
辛酉只在第一个月里防备他，后来见他处处妥当也就不在乎了。
所有人都赞他是个好侧夫，就这样？
..
唐憾儿出了东厢，往自己主楼那走，路过院子那两口荷花缸就站住了发呆，此时隆冬腊月，水里除了淤泥什么都没有，泥底倒是有莲子的，却要来年才发芽。
蔻童等仆从早已经起来，洒扫修剪，里外收拾，又有韦阿谣和阿坤身边那几个厮们自厨房取了饭回来，虽然他们行动间敛着步子，压着嗓音，也有絮絮人声在周遭。
蜡梅花儿开，山茶红艳艳，千秋草的蓝果子一串串的也好看。
可是，唐憾儿忽然就觉得寂寞。
为什么，永酽楼人口越来越多，却仿佛比之前要孤寂了。
唐憾儿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低头看着自己受赡左手。
时候唐憾儿是左撇子，这在当地的风俗里不太好，但怎么不好大人们也不清，反正就是逼着她改。写字画画吃饭拿东西，能用右手的时候绝不让用左手。
后来就改过来了。
至少表面上是改过来了，只在关键的时候，比如情急之下那一挡，她伸了左手。或许还有别的时候，她也没太注意，因幢年韦阿谣送的那只左手杯令她感动，觉得他对自己很细心。
于是就很宠他。
而刚刚，她又这只手护住了辛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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