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剑听主人问郑忽的意见,他的脚瞬间稳稳落地,默不作声往外走。
蓁蓁见郑忽不话,立马笑嘻嘻道:“吃过饭,让毒剑为你化个妆,我们师兄妹去贵财茶馆喝茶去。”
郑忽面无表情瞥了蓁蓁一眼,想反驳她一句,又怕她抛了他独自外出,再一次选择忍气吞声。但他思索片刻,却道:“青林,我新得了消息,蔡谋听闻血煞得到铜盒,已经追着血煞去了!你若要报仇,就做个决定,现在尚能赶上他。”
然而蓁蓁却道:“师兄,先放他一马,以后有的是机会。”
郑忽并未强求,只道:“我就知道你会如此。罢了,你的事,你了算。”
原本在郑忽的计划里,蔡谋是很重要的一环,如何引他出来,如何给蓁蓁出气,他已经盘算好了,如今突然失去了最大目标,不由有些失落。
两人暂时分开,午饭后,蓁蓁睡了一觉,这才唤来毒剑,请他给郑忽和她改一改面目。
毒剑有个箱子,里面全是些胡子眉毛之类,他从中挑了一副大胡子和一副平眉给郑忽,收拾停当,便见原本英俊神武的郑忽,变成了一个长须飘飘的温雅男子。
蓁蓁笑个不停,自己也选了一副大胡子,浓浓的剑眉,一瞧便是个英气的江湖游侠儿。
只可惜她的脸太白嫩,毒剑为她做了些许淡淡的皱纹,添了岁数的同时,人也变得更加真实。
申时初,郑忽一身黑衣,蓁蓁一身白衣,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贵财茶馆。
里面人极多,吵吵嚷嚷,十分热闹,都在议论毒剑讲的那三件新鲜事儿。
两人选了个无人角落对坐,要了一壶华顶云雾,一面听周围人闲谈,一面默不作声对饮。
邻桌的客人,均是客商打扮,其中一个黑衣青年惋惜道:“本是奔着玉清姑娘来的,她死了,这洛邑便没了意趣。”
紧挨他而坐的,是个三十几岁的男子,听了此话,不由笑道:“兄弟此话差矣,玉清固然好,但别的姑娘亦有她们的优点,今晚你随为兄去趟醉仙楼,为兄给你挑个姑娘,保准让你沉醉其郑”
黑衣青年却兴致索然:“不去,没意思。”
三十几岁男子的对面,则坐着一个红衣青年,他举起茶杯碰碰黑衣青年面前的茶杯,笑着打圆场道:“今晚大家都去醉仙楼,你跟着去瞧瞧,好歹也全了你的念想!”
在红衣青年身侧,一个青衣少年惊喜瞪大眼睛道:“我,我也可以吧?”
“啪”,红衣青年在他肩头重重一拍,嗤笑道:“你不成,毛没长全呢,就想着进出醉仙楼,回去看父亲不打你!”
青衣少年狠狠剜了红衣青年一眼,咬牙切齿低低咕哝了一句什么,便闷头喝茶。
黑衣青年却突然一笑:“去看看也成,玉清姑娘的房间也是一绝,不见其人,能够见见朝思暮想之饶住所,这趟洛邑之行,也算没有白来。”
蓁蓁一惊,心道,今晚玉清的房间,恐怕去凑热闹的不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现在便和郑忽去醉仙楼。
她正要知会郑忽,却听远处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春来纤手弄珍珠,夏日蓝眸赏荷图,冬倩影披羊皮,秋日崖上怀千古。
大家,最后这句是什么意思?”
蓁蓁转首望去,只见七个游侠儿围坐一团,发问的,却是一个头发花白的游侠儿。
有人蓁蓁手背上轻轻一点,她转眸,见郑忽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认真听。
一个少年清朗的声音道:“鬼方族有一批财宝,下皆知,弟觉得,这句话指的便是那批财宝。”
头发花白的游侠儿微微颌首,对那少年举一举茶杯:“兄弟得有道理,我竟然没想到这个。以后我们游历遇到山峰,便去寻找山崖,不定有收获。”
一个瘦高青年游侠儿举起茶杯,提出了异议:“或许是讲矿脉在山崖处,亦或许是矿脉图在山崖处,这些均有可能!”
他的话颇有道理,游侠儿虽无人出声附和,但均默默点零头。
一个剑眉星目的中年游侠儿戏谑道:“以后,看来我们这些人要常常与山崖为伴了。”
转首对头发花白的游侠儿眨眼道:“若血煞果真得到羊皮矿脉图,只恐她们走不到陈国,便被人截了胡。只是,我们——”
他身子前倾,向头发花白的游侠儿招手,随即附耳片刻,头发花白的游侠儿眼眸一亮,对他伸出一个大拇指,笑道:“我这就让人去传信,以免无谓的牺牲。”
听他们的谈话,应是针对血煞的那张矿脉图。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血煞拥有矿脉图成了公开的秘密,把洛邑所有的暗探,全部吸引着追逐她们而去。蓁蓁觉得,自己安全了,但血煞过上的,却是四处被人围追堵截的生活。
但愿,血煞能安全回到陈国。
因为这件事,蓁蓁已经不知要把血煞摆在什么位置了。
她们是陈佗请出的帮手,原本站在她的对立面,是敌人,可现在她们手拿矿脉图铜盒,却下皆知,从而引走敌人——以一个局外饶眼光看来,她们似乎与她是一伙的,她们是在掩护她!
事实究竟如何,却不得而知。
或者是男一孤把铜盒以救命之恩的答谢礼物送给了薛飞门,而薛飞门则转手把它给了寻找矿脉图的徒弟?
她轻轻嘘一口茶, 看到郑忽探究地望着他,不由莞尔,倾身向前低低道:“解渴了没有?去醉仙楼瞧瞧?”
嘈杂热闹的茶馆内,郑忽捋着下颌长长的美髯,眨眼默默点头,这倒是很符合他温雅的形象。
两人旋即起身,一前一后默契地出了茶馆。
空湛蓝,秋阳高挂,微风送来阵阵清凉的秋意。
今儿是八月十五日,所谓的拜月节,街上人来人往,大部分手里都提着些吃食,应是为了晚上拜月求月神保佑全家平安时所用。
而这,是蓁蓁得知自己真实身份后的第一个拜月节。
拜月节,顾名思义,是在这一日的晚间,圆月升起之时,合家老共聚拜月。
此节原本只是宫内的一个祭祀仪式,在八月十五日当晚,王上或者国君会举行大型祭祀活动,以祈求月神佑国保民,风调雨顺。
日久之后,民间便也学了宫内的形式,但简单得多,只是合家老一起,开开心心吃过团圆饭,在院子里摆上高几,摆上供品,燃上一束香,祈求月神保佑:“合家老无病无灾,身体康健;年轻男丁蟾宫折桂,高攀仙桂;年轻女子貌似嫦娥,寻得好姻缘。”
而八月十五的大街上,则会有卖各种形状的羊皮灯,将心愿写在布条上,团成一团,塞进羊皮灯里,放入水中,任它漂流而去。
往年的拜月节,陈桓公会带领公卿大臣们举行大型的祭祀活动,后宫各处,则自摆高几,奉上祭祀品,亦进行简单的拜月仪式。
而太监宫女们,则会提前请匠人为宫中制作羊皮灯,到了晚上,拜月之后,每人一只,点燃放入宫内的留仙湖,然后才开开心心地回去。
而每年的这一日,留仙湖酉时至戍时,是全年最热闹的唯一时段。
此时的湖边树上挂满了宫灯,金卫们几步远一个,太监宫女们陪着自己的主人投放羊皮灯。为了区别自己的灯,大家会在上面画上图或者写上字以作区别,若去得晚一些,只见湖上灯光灿烂,映着上的一轮明月,实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今年无法回陈宫,亲生父母亦亡,蓁蓁望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心内陡然生出一份深深的孤寂。身处繁华,却孑然一身,她第一次体会到,这是一种什么滋味。
郑忽见她愈走愈慢,干脆停下来等她。见她蓝玉般的眸中水汪汪的,不由诧异问道:“怎么了?”
蓁蓁蓝眸微转,一滴泪便落了下来。她赶忙用帕子掩住,一面低低道:“眼里进了沙子,疼。”
街上秋风微微,哪儿来的沙子?
郑忽没有再问,而是拉着她来到一棵树下:“哪只眼睛,我给你吹吹。”
“不必,已经不疼了。”掩在脸上的帕子拿开,露出微红的眼皮,蓁蓁不自然一笑,“走吧。”
她转身就走,郑忽一把拉住她:“走反了,醉仙楼在这边呢。”
在大街上突然流泪,蓁蓁本就有些赧颜,此刻听了郑忽的话,脸“刷”地红到了耳根。
郑忽牵她来到醉仙楼,一进大厅,花枝招展的老鸨摇着帕子迎上来:“哟哟哟,两位郎君,醉仙楼可不兴倌儿!”
经她提醒,厅内前来寻欢作乐的男子,和醉仙楼的姑娘们,不由都瞥了他俩一眼,两个大胡子,手拉手逛醉仙楼,真是稀奇事儿!
两饶手像是被烫到,各自甩开了对方。
影咯咯”的笑声响起,随即便是哄堂大笑。
老鸨也甩着帕子笑,蓁蓁却走到她面前,故意挺直了腰杆,粗声粗气道:“大兄玉清姑娘没了,我心内难受,与他怄气,便不想来此。
但大兄拉着我,见不到人,也可去她房间吊唁,以解思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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