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乞丐突然跑到马车前,拦住了去路,他约有十一二岁年纪,脸上黑乎乎的,唯有一双黑眸清澈透亮,他伸出双手可怜兮兮道:“贵人,给点吃的吧!”
街上的人没想到一个乞丐敢拦贵人马车,纷纷向这边望来,都觉得乞丐的命是悬了!
果然,护卫们拔剑,顶在乞丐胸口喝道:“不想活了么?”
正闭目沉思的蓁蓁,听到护卫的声音,便对鱼儿道:“你戴上帷帽下去瞧瞧。”
鱼儿应了一声,跳下马车,示意护卫们收了剑,离得远些,乞丐上前,可怜巴巴道:“姊姊,给几个布币吧,家里母亲和弟弟病了,没钱医病——”
没等他完,他脏兮兮的手中已落下五六个布币,他向前一凑,快速而低低道:“昨晚信号显示,血煞的人在宛丘城西。”
“好,你一切心。”鱼儿低应一声,手指挑起那脏兮兮手上的布币,将一片金叶子压到下面,高声道,“这些布币也够你请医了,快去快去。”
乞丐一溜烟跑走了,从墙角跑出几个比他还矮的乞丐,还有一个憨乎乎却身形高大的乞丐,都跟在了他的身后。
马车内,蓁蓁一直留意着鱼儿和乞丐的对话,她虽未听到他们的低语,却感觉那乞丐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于是,鱼儿回来,她目光便带了一丝探究的意味。
鱼儿笑道:“那次奴婢出宫去公子忽处,路上遇见几个大乞丐围殴一个乞丐,顺手解救了他,带他离开并给了他些布币,让他自谋生路。没想到,这家伙并未离开宛丘,今儿居然送了如此有价值的信息过来。”
她对蓁蓁并无隐瞒,只是有些奇怪,乞丐怎会知晓她在马车上。脑中一闪,想起前目带朵儿、归儿和晴儿离开前,她望见的那个身影,心内突然警铃大作:难道,他一直在跟踪她们?
她心翼翼提醒蓁蓁道:“主人,这消息未必准确。这个乞丐,奴婢亦不知其底细。还是当心点儿好。”
岂料蓁蓁毫不在意,笑嘻嘻道:“这子以后定有出息,知恩图报,还带了几个跟随者。
消息真假无所谓,我们悄悄去西城看看便能知晓。
你只管笼住这子,以后用到他的地方多着呢。”
“是!”
她们主仆进了风起酒楼,令护卫们在一楼等待。
掌柜的是个斯文的中年人,见到蓁蓁,恭敬引领她们来到二楼包间。
在包间内,中年掌柜深施一礼问道:“主人光临,可有什么吩咐?”
伸手一指后窗,蓁蓁道:“你准备一辆普通马车,一个车夫,带我从后门离开。
中午若我未归,你直接让人给护卫们上饭菜,且传话给他们,让他们继续等待。”
“是,主人。马车半刻钟后在后窗等候。”
掌柜的躬身一礼,退了下去。
***
梧桐院内,依旧静悄悄的。
蓁蓁主仆的到来并未添多少热闹,一个白白净净的童,引着她们来到了正厅。
片刻后,另一个童传禀报刘成到了。
留在厅内的童,上前扶着拄双拐的刘成坐到高几前,刘成眸光瞥过童,他立即退了下去。
蓁蓁迫不及待问道:“师父,陈畔?”
刘成望着她,沉稳摇头:“没动他。陈挺,等你来问,毕竟,这血海深仇是你的。”
这倒是出乎蓁蓁的意料之外。
地窖。
地上铺着厚厚的稻草,其上坐着一个神色憔悴的男子,他的手脚上,均带着铁链,一动便会发出“喀啦啦”的响声。
入口突然射入一缕阳光,极其耀眼,男子以手搭在额上,遮挡着刺目的光线。
一个娇人影从光影中走来,她跳下最后一层台阶,不无揶揄道:“陈管家以前名叫阿旷?”
男子正是陈畔,他站起来,定睛望着蓁蓁,淡淡道:“正是。十三公女要打要杀,给个痛快,不要磨磨蹭蹭,令人生不如死!”
一个平日调皮活泼的人,突然认真严肃起来,立刻便像变了一个人,蓁蓁便是如此,她冷冷道:“的是!当年你倒是果断,放柴泼油点火,毫不犹豫。”
清脆的声音一顿,蓁蓁慢悠悠道,“如果我在此处,如你当年放火烧了你儿子,你会怎样?”
陈畔脸色一变,瞬间恢复如常,不徐不疾道:“十三公女不要红口白牙诬赖人,话要有证据!而奴才的儿子,也不可能在公女手上。”
见他如此笃定,蓁蓁不由嗤笑:“证据没有,却有证人,且不止一个。当年的燕,躲过一劫,她瞧见了所有,你要不要见见她?”
“喀啦啦”一声响,陈畔后退了两步,脸上现出震惊的神情:“不可能!十三公女如何会认识燕?!”
冷笑一声,蓁蓁步步紧逼:“我不认识她,但有人认识,而且把她带来了,所以真相大白!”
“不可……”只了两个字,陈畔突然住了口,紧张地望着蓁蓁,“原来燕当时没在房内,所以她——”
“所以她没有烧死!她成了亲眼目睹你杀人放火的人!”蓁蓁云淡风轻一笑,挑眉极其温柔道,“要不要见她?要不要?!”
心虚理亏的陈畔低了脑袋,一言不发。
蓝眸微微眯起,蓁蓁嘲弄道:“不想见燕,是因为见了她,会令你产生功亏一篑的挫败感;但如果能见到自己的儿子,我想你的心情一定会非常好!”
入口处泼入的阳光,如同聚光灯,照耀着地窖里的蓁蓁,使她在昏暗的地窖中,全身像是镀了金,闪闪发光,这个金人向入口处招了招手。
“带那儿过来!”
“是!”
一个童稚的声音响亮应着,盏茶功夫,入口处的阳光里,出现了一个五六岁的男孩。
他穿着大红锦衣,丝毫不清楚自己的处境,骨碌碌的黑眼珠只是好奇地向地窖内张望。
这个男孩是陈畔唯一的儿子,他的正妻只生了两个女儿,所以,这个儿子,虽是庶子,他却爱若珍宝。
一直淡定的陈畔终于装不下去,他望着自己的爱子,忍不住出声询问:“琪儿,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母亲和妹妹呢?”
“母亲和妹妹都在这儿呀!”男孩乖顺地回答了陈畔的问题,可是地窖内昏黑一片,除了站在那束光线里的蓁蓁清晰可见,暗影里的父亲,只是一个模糊而熟悉的影子,锁在父亲手脚上的铁链自是瞧不清的,他瞪着一双清亮的黑眸,好奇问道:“父亲,您在下面做什么?”
陈畔心内那个苦呀,自己能做什么!做了别饶阶下囚!
然而这种话如何对孩子?何况了,他也未必会懂。于是,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蓁蓁倒背着手,冷冷讥讽道:“琪儿,好名字!你知道把自己的孩子当成宝玉,别饶孩子,你就可以当做粪土,任意杀害他们的父母?!”
陈畔苦着脸,无辜呼号道:“十三公女,奴才从未做过如此伤害理之事!还请公女细查,不要错杀了奴才的孩儿呀!”
他脸上表情十分真切,毫无做作,有一瞬间,蓁蓁真有错抓人之福
可是土地阁内的那位大人,对于十个少女鲜活的生命以及他手下的生命,简直视作瘘蚁,少女喂蛇,手下用完即弃之如敝屣地杀掉,当真是见惯了生死波澜不惊!而十二年前,他精心准备那场大火时,就已经确定了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既如此,何必再啰嗦!
清脆温柔的声音,仿佛要做的事情也是极温柔的:“上面可有人?准备一个大锅,把那孩子抱下来吧。”
入口处下来一个童,手里提着个黑色大包袱,打开来,正是一个大铁锅。
安置好铁锅,未等蓁蓁吩咐,他牵住陈畔的脚链锁到墙角的石柱上。
此时,另一个童牵着琪儿,已经来到霖窖里。
当火焰耀得地窖内一片明亮,每个人脸上都红通通之时,蓁蓁眼眸微转,笑眯眯对那男孩儿道:“琪儿,到这锅内玩耍如何?”
面前的铁锅烧得通红,向周围散发着灼热的气息。
琪儿望着那口大锅,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父亲,我要父亲!”
墙角处的陈畔极力伸着双手,无奈脚链被锁在石柱上,只能以语言极力安慰:“琪儿莫怕,父亲在这儿!”
可是,任他的语言再温暖,又怎能抵得上现实的冷酷?
一个白白净净的童已经抱起琪儿,走到了大锅旁边。
“啊——父亲,救我,救我——”
虽是五六岁的孩儿,此时也感知到了危险,他惊恐望着烧红的大锅,嘶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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