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甜甜发牌了。
甜甜已如释重负,心里终于踏实了,看到陈三爷连赢三把,她心下暗赞:马勒戈壁,我家陈三爷终于回来了!
只是有一样让她不爽,就是四姨太刚才嘴对嘴给陈三爷涂口红,相濡以沫。
是可忍孰不可忍?
甜甜和柔柔始终是爱着陈三爷的,在她们心里,陈三爷是白马王子、是津门赌神、是谁也无法替代的男神!
但接下来三把牌,运气似乎又转换了,陈三爷把把臭牌,接连扣牌,一把都不跟:不跟!不跟!不跟!
虽然只是输了三个底儿,总计3万,但气势上,明显不如刚才了。
白浪哈哈大笑,心想:陈三啊,别想在我这儿偷鸡了!今晚,你的死期到了!干掉陈三,接下来就是剑指蕉老二,扬名保定,收复津,刀会东山再起!届时就可以祭奠表哥龙海升在之灵!
血亲是割不断的,两饶母亲是亲姐妹,身体四分之一的血统是相同的。
陈三爷用手绢擦了一把汗,满脸狐疑,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突然了一句:“下一把,我可不可以洗洗牌?”
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了,开局之前,双方已经议定,参赌的二人谁都不能碰牌,一切牌都由荷官发出,现在陈三爷贸然提出这个要求,就看白滥态度了。
这不是现场监场官能确定的,即便二十个赌界元老点头,但如果白浪不答应,也无法施校
其实,赌局赌到现在,所有人都看明白了,白浪肯定是出千了!
但怎么出的千,现场几百号人,没有一个人能看出来。
这是让二十个赌场老瓢把子都感觉后脑勺发凉的地方。
这些赌界耆宿,都是大半辈子耗在赌场的人,虽然有的缺胳膊,有的少腿,有的人被挖了一只眼珠子,但几十年的赌场生涯,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有的人已经退隐了,有的人仍然活跃在赌场,今为了这场旷世赌局,从南海北赶来,聚在这里,就是想做个见证。
给老一辈一个交待,给晚辈立个规矩。
所以,没有人出千能躲过他们的眼睛!
但白浪躲过了,现场二十位监场高手,看不出白浪如何耍的猫腻。
陈三爷刚才那三把“梭哈”,他们也看出来了,是心理战,是偷鸡。
但现在,陈三爷锐气又下去了,白浪不给陈三爷偷鸡的机会了。
局势再次由白浪把控。
这样一场惊地、泣鬼神的赌局,如果真的让白浪赢了,那就是世纪悬案,人类未解之谜,除非白郎自己解密,否则没人能看透猫腻在哪里。
事到如今,二十位赌坛耆宿反而希望陈三爷反败为胜,能够戳穿白滥阴谋。
否则的话,这是打脸啊。
赤裸裸地打脸!
什么赌界元老、什么后起之秀、什么上海帮、津帮、东北帮,白浪把全下赌徒玩弄于股掌之间!
除了郭撼山,现场所有人都已经后脊梁发凉:如果不能戳破白滥伎俩,那就意味着,未来的赌坛,白浪一统下!
这个狗日的如果把这套千术复制到全国,就没各路英雄什么事了。
大赌徒,提前退休,回家喂猪吧!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难道白浪真的精通法术?彼时保定府正流行各种巫婆、神棍营造的法术,号称可以开眼、神足通,只要加入香堂,30就可以练成神仙术,上入地,神元出窍,隔空取物,穿墙遁地,不在话下。
莫不是白浪真的开了眼,可以透视?
大家都急切地等待白浪表态,所有人都认为白浪不会让陈三爷洗牌,陈三爷是“鬼手”,“鬼手”沾牌,就会“做焊”,那还撩吗?
事实正好相反,出乎所有人意料!
白浪微微一笑:“可以!你随便洗牌!”
“哇——”众人惊呼。
这是何等的气魄,若非胸中大有丘壑,绝不敢如此舞文弄墨!
这一刻,白浪已然封神!
甜甜的脚底板都出汗了,脚丫在绣花鞋里热腾腾的,恨不得拔出来透透气。
四姨太眉头微皱,丰腴的玉体,香汗渗出,屁股下的旗袍都湿了,但强作镇定,表情显得泰然,又点上一根烟,手却不由地颤抖。
陈三爷从肥姐手里接过扑克牌,刷刷,洗了两遍,微微一笑,交给肥姐。
白浪一摆手:“且慢!我也要洗一遍!”
“哦?”众人又是一声惊呼。
这声惊呼,有惊讶,也有慨叹,甚至有些戏谑,本以为白浪是神呢,现在看来至多是个仙,还没到神那一列,神地仙,他依然在地表层,没有达到神的境界。
因为众所周知,谁最后洗牌,谁就把握了牌局,之前甭管怎么洗,都没用了,最后一次洗牌,才决定每张牌的位置。
所以,陈三爷刚才白忙乎了——无用功。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二十个赌界元老的眼皮子底下洗牌,你是没法“做焊”的,但凡你有一点猫腻,都能看出来!
无非就是打乱牌的次序而已。
陈三爷和白浪这次洗牌,二十个元老都没提出异议,那就明是正常洗牌。
顺利通过。
“肥姐,发牌!”白浪一声令下。
肥姐接过牌,给双方各发了三张。
白浪用手遮掩,看了看自己的牌面:9、9、9。
同时,他也看透了陈三爷的牌面:10、10、7。
白浪是“9葫芦”,陈三爷是对牌,白浪稳赢。
白浪高叫一声:“100万!”
陈三爷微微一笑:“我跟!”
白楞点头:“好!再加500万!”
陈三爷面不改色:“我跟!”
白浪思忖片刻:“1000万!”
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陈三爷身上。
陈三爷低头看了看牌,仰一叹,似乎难以抉择,踌躇片刻,喝道:“我跟!再加2000万!”
“哇——”众人沸腾。
四姨太手指一颤,烟卷掉在霖上;蕉爷噌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紧张注视;王道成和上海帮目光惊恐、交头接耳。
各路军方代表眼珠子都红了。
“水门堂”的兄弟们鸦雀无声,忘记了呼吸。
甜甜和柔柔傻了般看着陈三爷,几乎窒息,没有语言,没有表情。
二十个监场官再也不淡定了,齐刷刷站起来,探着头往牌桌上看!
白浪冷冷一笑,进而仰大笑,突然笑容凝固,恶狠狠:“你脑袋被驴踢了?你哪还有2000千万?你已经押进去1600万了!”
陈三爷一字一句地:“我要和你赌命!桌子上所有的钱,如果不够,我拿命抵!而且,你也没有2000万了!你跟,还是不跟?不跟,你就认输!跟,你也把命押上!”
“哈哈哈哈!”白浪纵声狂笑,“陈三,你就这么有把握?”
陈三爷死死盯着他:“没把握的事,才叫赌!有把握的事,叫顺理成章!你敢不敢?”
一下把白浪将住了,陈三赌命,浪哥你敢不敢跟?
大厅内一片死寂,所有人喉咙痉挛,一口气夹在中间,上不去下不来,紧张地盯着这一幕。
白浪被逼到绝境了,不跟,就再输1600万!跟,就是生死之战!
白浪都游魂出体了,紧张、焦虑、忐忑、不甘,他已经看穿了陈三爷的牌面:10、10、7,而他,是9、9、9,陈三必输,他必赢!
可陈三为什么像疯狗一样赌命呢?
他已经猜不透陈三爷的心思了,如果是心理战,如果是偷鸡,这个鸡,偷得也太大了吧?!
这是奔着投胎去的!
赌场如战场,兵者,诡道也!决生死、定下、社稷存亡也!
就像威灵顿当初看不透拿破仑,就像庞涓看不透孙膑,就像陆逊走不出八卦阵,白浪被陈三爷这个亡命徒震慑住了。
“陈三,你疯了吗?”白浪咬着牙。
“你怕了?”陈三爷一脸阴森。
“我怕过谁?”白浪一脸阴鸷,“我白浪纵横平津、出入保定,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在我表哥的洋楼里没打死你!我表哥没听我的,留了你这个祸害!”
陈三爷冷冷一笑:“你最后悔的应该是,今不该和我赌牌!刀会覆灭,你捡了一条命,本应该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可你却跳出来,逼我杀你!”
“哈哈哈哈!”白浪仰大笑,“陈三,你听清楚,津卫,是刀会的地盘,没有你立足之地,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没有!”
“你跟,还是不跟?”陈三爷目露寒光。
“跟!”白浪吼道,“谁输了,当场枪决!”
一言甫出,全场鸦雀无声。
四姨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蕉爷的心怦怦直跳,水门堂的人全体灵魂出窍,身体和神识已然分离,心都系在了陈三爷手下那三张牌上。
赌棍、军阀、看客,一眼不眨地盯着陈三爷和白浪。
时空静止,生死时刻。
这一刻,一切江湖争斗都黯然失色,生死玄关,系于牌桌。
所有人屏住呼吸,这是一笔巨款,更是两条人命!
白浪沉思片刻,猛然翻牌,三张牌齐刷刷展现:9、9、9!
众人“哦”地一声惊呼。
白浪冷冷道:“你只有一种可能赢我,就是铁葫芦!”
陈三爷紧咬牙关,眼中浸满泪水,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道:“人这一生,挺没劲的,为了一口吃的,你杀我抢。两脚兽,披了人皮,比禽兽更猛!我从没想过害人性命,都是被逼的!”
白浪哈哈大笑:“别废话了,陈三,亮牌吧!”
陈三爷“唰”地亮出底牌:10、10、10!
不但是铁葫芦,而且是红葫芦!
“哇————”现场犹如春雷乍响,全体躁动!
这是沉闷许久的鞭炮炸燃,这是阴云密布后的霹雳惊雷,这是赤壁之战的东风乍现,这是孙悟空解除了五百年封印!
“水门堂”的人一下子蹦起来,欢欣雀跃!
甜甜泪如雨下,冲上去,死死抱住陈三爷:“爷!爷!你可吓死我了!”
四姨太也站了起来,香泪溢出,无声滚落。
蕉爷凝望这一切,老泪纵横。
棍儿和肥牛疯了般大喊:“水爷!水爷!”
在场的所有人被感染了,跟着棍儿和肥牛的节奏一同大喊:“水爷!水爷!水爷!”
山呼海啸,一浪高过一浪!
二十个赌界元老齐刷刷鼓掌,钦佩地点头。
白浪面色惨白:“不可能!不可能!陈三,你出千!你出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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