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宋献策喝了一口酒道,“自这红尾流星出现后,咱们陕西至今气还十分燥热,气燥热,就不会下雨,不下雨,流民就会越来越多地加入义军,下岂能不乱?”
“这么来,对我们倒是一件好事了。”不沾泥笑道。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我朝自万历帝静摄以来,实际上根基早已经动摇了。”宋先生谈起了历史,“听他每晚必饮,每饮必醉,每醉必怒,左右近侍稍有不慎,就会被杖保由于他不理朝政,不看奏章,官员大多无所事事,递上致誓文书后也不等批复,就径直还家了。”
不沾泥看着身边倒酒的喽啰:“我也每晚必饮,每饮必醉,但可不是每醉必怒。”
喽啰答道:“您喝多了,就睡去了,鼾声如雷。”
不沾泥哈哈大笑。
“万历帝光饮酒也就罢了,可是他还爱财,以开矿收税为名,派了大批太监充任矿监使搜刮民财。你有矿就有矿,你漏税就漏税。”宋献策开启了话匣子,“万历四十七年,努尔哈赤做大,朝廷抽调精兵,朝鲜和海西女真叶赫部出兵助战,共十一万多人,四路出师,结果大家都知道,萨尔浒一败涂地。”
不沾泥就是流民出身,只知道吃不饱造反,哪听得过这些?不觉入神,催促道:“宋先生下去。”
“到了启朝,启帝喜欢木工活下皆知,所以出了魏忠贤这个殉,吏治腐败、贪腐成风。不仅如此,从皇室宗亲到地方豪强,兼并了大批土地。光蜀王一府,就占去了成都都江堰灌溉最肥沃的土地的十之七八。”
不沾泥听宋献策谈到了土地,不由感叹道:“确实如此!”
“这正是,富者动连阡陌,贫者地鲜立锥。饥寒切身,乱之生也,职此之由。”宋献策继续道,“万历末年,辽左用兵,每亩加银九厘。今年,再按亩加征三厘,加上万历年间的九厘,每亩共征一分二厘,称为辽饷。”
“这崇祯帝拆了东墙补西墙,去年皇太极犯阙,那是朝廷不作为,跟我们何干?”不沾泥举杯,一饮而尽,“练兵要练饷,打我们又要剿饷。”
宋献策笑了:“所以,义军越剿越多。土地都被占了去,哪有银子给朝廷?下岂能不乱?就算不出红尾流星,老百姓也活不起。这就叫剜肉医疮!”
“到这里,的插句嘴。”喽啰在一旁道,“就拿这原先的洛川县令来,他用一文钱就敢上市场上买豆米千石,这还没完,还有骡马、铜锅若干!”
宋献策看喽啰健谈,问道:“你是本县人?”
喽啰道:“哪里,哪里,的河南人,逃难过来加入义军的。我跟您,出逃那日清晨,出郭门二十里,又行四十里,一望皆黄茅白草,所过之处,虽行地亩中,疆界尚在,可禾把之迹却无一存,耕作久废。”
“都如此吗?”宋献策问道。
“十之八九吧。”喽啰答道,“好的地方,也不过十之四五。你这样,怎能不差朝廷的粮食?我倒是想种地,可是没牛啊!没牛,徭役又差得急,所以就逃到了洛川。”
“结果发现,洛川也好不到哪去。”不沾泥给喽啰倒了杯酒道:“喝一口!”
喽啰一饮而尽。
“可怜了好田!”宋献策也陪了一杯酒。
“宋先生,我们还羡慕那些没田的呢!”喽啰一抹嘴,“有田想卖也卖不出去,有田就要派粮,又没牛种地,谁愿意要田?县令只知道要粮,谁要是找他诉苦,就是一顿鞭子!”
喽啰义愤填膺:“我来陕西的路上,居然有人卖人肉!都是自家儿,每斤六文,还有的腌人肉于家,以备不时之需!有割人头用火烧熟吮其脑的,有饿死的刚倒地,您猜怎么着?一群人就用刀攒割立尽!我不食人,人将食我!”
宋献策长叹一声:“我和自成、补之来的路上,见过一老妪持一死儿,且烹且哭。因问:‘既欲食之,何必哭?’老妪答道:‘此吾儿,弃之且为人食,故宁自充腹耳。’”
“这算啥!”喽啰道,“我听安塞城西有一处粪场,每日清晨必弃二三婴儿,到了次日清晨所弃的婴儿无一生还,而又有新的弃婴!还有呢,谁家孩可不能单独出门,出去了就找不回来了!”
“本以为换个皇上,下能好,其实都是一丘之貉。”不沾泥道,“老朱家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鸟!”
“到安塞,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宋应星道,“自成自从入了伙,安塞高闯王听了,前几日派高一功来,王嘉胤、王和散浑王回到了榆林镇,要请他和您共商大计。”
“共商大计?”不沾泥狐疑道,“不会是想让我给他当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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