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云初雨霁。
王显虽一再挽留司马瞻多停两日,可是算下来吴州一行已经超出原定好几日,所以非走不行了。
王显拾掇了几大车的吴州特产给司马瞻带去建康。
走时还悄悄附耳,笑得一脸暧昧:殿下,幽兰可要一并带走?
司马瞻正了神色:大人是不想让本王安生了。
王显也不多言,端了手朝他施了个缓礼送校
……
易禾有些意外地发现,司马瞻好像不大愿意搭理她了。
先是同王显告别时,二人一路无话。
再是他不和自己同乘,而是把她撵去了另一个车驾。
嗯,看样子是在意男女大防了。
车子刚驶出吴州城,裴行给她送来隐囊和毯子,另外还有一件裘狐披风。
她抖开一看,看长度应当是司马瞻的。
半路上又送来些干果肉脯。
黑时到达西城门,司马瞻弃了浩浩荡荡的驾卤簿,一人一骑打马入了城。
易禾的四乘如何也比不他的宝马脚程利落,约摸迟他半个时辰才到了晋王府。
……
她将司马瞻的东西交给王府的守卫。
守卫一见是司马瞻的私物,并不敢接。
“还是劳烦大人亲自交给殿下。”
易禾想起白日里司马瞻的态度,有些犹疑。
刚巧裴行听见动静,出门来迎她。
“大人,快请进。”
易禾点头,跟在他身后进了王府。
“大人稍坐,下官去请殿下。”
府中的侍女上来奉了茶,她自己喝了几口茶枯坐了片刻,始终不见人来。
想是司马瞻或许在沐浴更衣之类的,一时半会儿无法见客。
便预备着跟裴行打个招呼先回去。
走到主院的垂花门前,隐约听见里面有些动静。
那是司马瞻的后院,莫名地,她循着声音就跟了过去。
……
庭院深处,一个人影背对着她。
玄色宽衣,没系衣带。
对面的人全身都被缚了跪在他面前,司马瞻挥袖,一道银光乍然射出。
四下再度静谧。
“该谁的给谁送去。”
裴行垂首:“是。”
院中有些落叶,易禾只微微挪了挪步,发觉脚下有窸窣之声。
她心里一颤,马上又躲到门后。
司马瞻听见动静,几步赶到主院。
耳旁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易禾忙装作才到此处的样子。
“诶,是殿下……”
司马瞻神色闪过一丝微妙。
待看清是易禾之后,他马上笑了笑,将一只手悄悄背在身后。
“劳大人久等。”
易禾见他笑得温良,心里有些异样。
着实演得不错,可惜方才那一瞬溢满杀气的眼神,她已经捕捉到了。
她微微咳了一声:“黑灯瞎火的,殿下在做什么?”
司马瞻已经挡在她身前,仍旧挂着浅笑。
“没什么,大人请。”
“下官看见殿下刚刚杀了个人。”
“大人眼花了。”
“人已经被带走了,剑藏在殿下身后。”
司马瞻脚下一顿:“杀了只鸡而已。”
“什么鸡还要殿下亲自杀?”
……
“殿下脸上还有血。”
他脸上确实有粟米大的几个血点子,落在鼻翼和下颌处。
司马瞻下意识地抬手去蹭。
沾满鲜血的紫电不防被他露了出来。
与此同时,司马瞻的笑意也收住了。
“是个恶人。”
“谁?”
“北地来的。”
易禾垂下头去,那就是有诚的人,或者……
司马瞻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在她头顶上缓缓:“放心,不是他。”
易禾有些窘迫,忙转了话头。
“下关有一事想讨教殿下。”
“王显给殿下提了什么条件?不会是十分要命的吧?”
司马瞻这次笑得倒有几分真心。
“大人言重,只是问本王要了些钱。”
易禾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多少?”
“差不多……是本王的全部了。”
她不自觉地又拔高了声音:“这跟要命有什么区别?”
……
司马瞻看她一息之间神色交替变幻,笑得更深了。
“大人这般爱财,府上肯定攒了不少财物。”
易禾赶紧冲他打了个躬:
“殿下的东西下官送到了,告辞。”
她现在确实有了一些积蓄。
不过最大的一笔,还是司马瞻之前送的。
“大人慢走。”
……
司马瞻将落在她背影上的目光刚收回,裴行也处理完后院的事赶了过来。
“殿下,易大人刚才是不是都看见了……”
“嗯。”
司马瞻沉了脸,举步往主院赶。
“那完了。”
“什么?”
“吓退了。”
司马瞻停下:“以后少提她吧。”
……
漏夜,司马瞻进宫去了。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娄中贵时不时出去哨望一下。
守城的来报,晋王殿下戌时就已经入城。
怎么过去了两个时辰,还不来进宫面圣。
不知道陛下等得心急么?
他抬眼看了看正在御案前发呆的司马策。
自打从紫光殿回来之后,陛下就一直恍惚着。
龙颜看起来十分沉郁。
怪就怪张皇后,陛下开恩绕她一命,她非但不感激,还要屡屡激怒陛下。
原本陛下已经一只脚迈出令门。
她却在身后威胁:“太子如今一年大过一年,若他日后知晓陛下为了一个宠臣幽禁他母后半年之久,不知道会不会在朝堂上对易大人多关照些。”
“或者,有朝一日太子登基,陛下的易大人还能苟活多……”
陛下倏然就停了。
神色凶得可怕。
“皇后自然可以将此事告诉太子,朕自然也可以将他废了。”
“对了,再一遍,明年朕又有皇子诞下。”
最后就是张皇后后悔不迭,在殿内苦苦哀求,陛下气得眼睛像能滴下血来。
……
“陛下,晋王殿下来了。”
司马策从案前抬起头来,打起精神整了整坐姿。
“请进来吧。”
司马瞻自打进了御书房,他的眼睛就没从他脸上移开过。
可惜,他行完礼起身,又大略地完这次吴州之行的状况,司马策也没发觉他有什么异样。
可是伴驾的人回禀,他们二人这几日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
看起来似乎真的没什么进展。
他担心的事也并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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