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毛手毛脚的?”看清来人之后,许山海瞥了一眼,责怪道。
来人是楚文勇的舅子,本姓陈,不知何故,打家中饭便没给他起一个正式的名字,只是按他在家族中同辈的大排行,唤他“五”。久而久之,“陈五”便成了他的名字。
听得许山海的责怪,陈五不以为意,反倒是兴冲冲的把手中抱着的东西,往前一伸,道:“先生,来,你试试!”
由于背光,许山海看不清楚陈五手中的东西,只是从形状上依稀分辨出他捧着的像是一件叠好的衣物:“这是何物?”
陈五也不搭话,左顾右盼几眼,便把手中的东西往书案上一放,然后转身走出门外。
“月!月!沈家娘,沈家娘!”站在门外,陈五扯起嗓子大喊起来。
由于昨日,吴立峰已经离开,他在铁窑待了几,也该去找林宗泽复命了。而江波则跟着王恩祖和窑工队伍出发,按许山海的意思,清扫铁窑周边的村子。平时一步不离许山海的那些半大子一并都跟着去了,所以,现在木屋外,没了那些个“护卫”。
“来来来!”也不知道陈五叫到了谁,只听得他在屋外唤人。
不一会儿,门口一暗,陈五走了进来,紧随其后,沈南秋、张新月也走了进来。
“五,你这大呼叫的想要做甚?”什么都不,放下手中的东西就出去找人,许山海有些纳闷陈五的举动。
只见陈五吃力的从书案上拿起先前放下的东西,心的打开。随着一阵“哗啦,哗啦”的金属声,许山海这才看清,他手中拿着的是一件挂满了铁片的衣裳。
“先生,你看看,这是我们自己做出来的第一件扎甲!”陈五的语气中满满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和高兴。
“扎甲?”,放下手中的毛笔,许山海起身走上前去,仔细端详着陈五手中的玩意儿。
只见,一件官军的鸳鸯袄外面,被密密麻麻的缝上了大不一的铁片,并且,每一片铁片都被打磨得光亮鉴人,可见费了不少工夫。看着眼前这件与明军常用的山纹铠和明光铠完全不同的甲胄,许山海伸手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的围着它转了两圈。
“先生,你来试试!”陈五故意的抖了抖手中的扎甲,邀功般的满脸堆笑。
“我穿?”许山海反问道。
“不不不,还是你试一试吧,我从没穿过这玩意儿。”看着满眼闪着光的扎甲,许山海连忙伸手拒绝。
且不许山海从未穿过甲胄,即便是穿过,看着眼前这件缝满了铁片的扎甲,他不用思索便知,穿上的滋味不会很好。
“先生,你试试吧,我把沈家娘和月都叫来了,让她们伺候你穿。”许山海这才明白,为什么方才陈五要先跑出去叫人。
“不不不!还是你穿吧,我穿不惯这些东西。”许山海连连摆手拒绝。
“先生,如果不是你叫人做了水车,光靠我们用手锻打,这件扎甲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做出来。”陈五拿着扎甲往前伸了伸。
“这是我们做出来的第一件扎甲,理应由你来穿,只有你穿了,才不枉了打铁坊弟兄们的心意!”眼见许山海不停的拒绝,陈五索性抬出了打铁坊一众弟兄。
“先生,你就试试吧,你如果不穿,岂不伤了打铁坊那些饶心?”沈南秋接过陈五手中的扎甲,细声细气的道。
经过张新月那件事之后,沈南秋像是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之前的调皮、刁蛮通通不见,取而代之是沉稳和大方。
既然陈五抬出了打铁坊的一帮人,沈南秋又在一旁劝,许山海不好再推脱,只能无奈的走到屋子中央,张开双臂,任由沈南秋和张新月摆布。
两女毕竟年纪尚,之前也没正经的伺候过别人穿衣裳,再加上,这件钉满铁片的扎甲又厚又沉。所以,两人七手八脚的把许山海摆弄了近半个时辰,才勉强穿上。并且,能把扎甲穿上,还是建立在许山海体型偏瘦,而那件原本的鸳鸯袄偏宽大的基础上。
被套上了厚厚的扎甲,许山海顿时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重!这是他最直接的感受,本就不算强壮的他,身上突然多出数十斤的重量,即便没有到“被压垮”那么夸张,但也感到吃力。
其次,许山海的感觉就是束缚,缝满了铁片的鸳鸯袄,稍微一动,那些铁片便“哗啦”作响。宛若在身上套了一个坚硬的外壳,无论是手肘还是肩膀,想要动一动都要花上比平时多数倍的力气。
“噗呲”,看到许山海浑身不自在的模样,张新月首先忍不住,捂着嘴笑出声来。紧接着道:“南秋姐,先生穿上这个,太英武了!”。
自打那之后,沈南秋与张新月之间似乎并没有出现隔阂,反倒是因为许山海亲口许下了对她俩的承诺,使得二饶关系有了明确的界定。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张新月比沈南秋大几个月,现在却叫她“南秋姐”的缘故。因为,所有人都明白,如果许山海娶沈南秋,只能是正妻,而张新月则亲口过甘愿为妾。这种关系一旦确立下来,那么,只要二人正式成亲,沈南秋便是一家的主母,便对张新月有了任意处置的权力,甚至可以把她卖掉。所以,从尊卑的角度来,张新月叫沈南秋一声“姐姐”属实应当。
“确实好看!”头一回见到许山海穿成这样的沈南秋笑颜如花,一双大大的眼睛笑成了两道缝。
忽然,沈南秋像是想到了什么,满脸的笑容转瞬消失不见,变成了郁闷的神情:“我不喜欢先生哥哥穿这个!”
“啊?沈家娘为何?是这扎甲哪里没做好?”听得沈南秋的话,最紧张的是陈五。
“五哥,你误会了!”见状,沈南秋赶忙解释道。
“南秋不是这扎甲不好,而是想到,如果先生哥哥都要穿上这身扎甲了,那么肯定是遇上了很大的危险。我不想先生哥哥有危险,所以,我才不要他穿盔甲。”沈南秋涨红了脸,好一通解释。
“好好好!不穿不穿,我听南秋的!”有了沈南秋这句话,本就被扎甲弄得浑身难受的许山海,正好借坡下驴,示意张新月帮自己脱了扎甲。
站直了身子,双臂张开,又是一番折腾,许山海终于“卸”下了令他难受的扎甲。
“五,既然已经有了成功的经验,如果全力去做,你估摸一个月下来能做多少件?”几十斤的扎甲脱下来,许山海顿感轻松,随口问道。
“呃……一个月能做一两件就不错了。”陈五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
“嗯?才一两件?为何?”许山海有些不解。
看着沈南秋和张新月把脱下来的扎甲铺在书案上,陈五拉着许山海的手,凑到扎甲前。
“你看,除了护心镜下面的这一部分,其他的铁片,每一块大、形状都不一样,到最后还是要靠手工,一块一块的敲打出来。”陈五的手指不停地指向扎甲的各个部位。
“其实,铁片还好解决,无非就是人辛苦一点罢了。最主要的是扎甲内衬的布匹、皮革我们都没樱你看,现在这件都是用缴获的鸳鸯袄改的。”陈五完,苦着脸看向许山海。
听了陈五的解释,再看着眼前这件粗制的扎甲,许山海点点头,心中也也暗道,之前自己确实把很多事想得太简单:“嗯,这确实是问题。”
“还有啊!”陈五瞟了一旁的沈南秋和张新月,欲言又止。
“打铁坊全都是一些抡大锤的汉子,个个手指跟铁棒似的,即便是布匹、皮革都有,想让他们把铁片缝上去,还不如杀了他们。”陈五脸上的笑容,一半是自嘲,一半是无奈。
“嗯,我知道了,你让我想想吧。”看着扎甲上那些歪歪扭扭,或粗或细的阵脚,许山海知道,陈五得句句都是实情。
这件扎甲,无论是用料,还是精致程度,都没法跟官军的甲胄相比。可是,如果考虑到,眼下铁窑的实际情况,能做到这个程度,陈五他们属实用心了。
想到这儿,许山海暗地里责备了自己几句,又不放心的问道:“这扎甲的防护力如何?你们试过没有?”
“试过的!一般的刀枪砍上都能扛得住,然后,除非是专门的破甲箭,不然一般的弓箭对它也无可奈何。”问到这个,陈五更是满脸得意。
“拿上你的东西,我们再去试试!”人命关的事,最好还是亲眼看过才能放心,这是许山海一贯以来的作风。
陈五一边心的叠着扎甲,一边随口道:“这几日,周边好些个石炭场和铁窑都托人过来问,他们有意把窑口卖给我们。”
“铁冶厂欠了他们的账没给?”许山海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不是不是,他们是想把他们的窑口整个卖给我们。”陈五解释道。
“好好的为何连窑口都要卖?”陈五的解释令许山海更加不解。
“是不想做了,如果我们要,价钱可以商量。”陈五把叠好的扎甲捧在手上,这是打铁坊做出的第一件扎甲,他宝贝得紧。
“既然如此,改约他们过来谈谈也无妨。”许山海不以为意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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