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凌哲好像看到了一丝希望。
那个女子,将自己最后的生命之火传递给他。
凌哲知道,他救不了她了,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那个日本军官只是因为被冷不丁地偷袭而猝不及防被拉倒一下而已,那个腰带已经尽了自己最后的责任,已经不甚结实了,还未把日本军官彻底绞杀便断了。
那个拥有它,牵着它的女子也如断线的风筝般落下。
她也是干干净净的,纯洁无瑕的。
春未雪。见两蕊三花,放梅时节。昴宿孕人杰。对梅花雪片,平分风月。冰清玉洁。赋与、仙风道骨。更等息来访刘仙,觅取秘传真诀。闻。辉联台宿,瑞应文昌,世承阀阅。相门事业。有祖父、旧风烈。管泥封飞下,沙堤归来,光复青毡旧物。庆家传、八叶联芳,又添一叶。
凌哲想起来了,他见过这个女子。
那是十五岁时的诗会盛宴,全城爱好风雅的公子姐都被邀请参加。
她曾与他互相通过姓名。
她的名字是雪蕊,取冰清玉洁之意。
雨肥红绽,把芳心轻吐,香喷清绝。日暮寒,独自倚修竹,冰清玉洁。待得春来,百花若见,掩面应羞杀。当风抵雨,犯寒则怕吹霎。潇潇爱出墙东,途中遥望,已慰人心渴。斗压阑干,人面共花面,难分优劣。嚼蕊寻香,凌波微步,雪沁吴绫袜。玉纤折了,殢人须要斜插。
这首念奴娇,是凌哲第一眼见到她时所想,凌哲想着这般美人儿真真是个应了好名字。
如同梅花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雪蕊姑娘零落尘埃,照耀凌哲一线光明。
凌哲努力跑着,他被那个军官如饿虎扑食一般乒在地。他的脸上沾满了灰尘和血污,所剩无几的衣物甚至都快遮挡不住脆弱的身体。他用力踢开抱住他的腿的鬼子,他用脚踹他们的脸,用牙齿撕咬他们的脖子,用指甲狠狠地去抓他们的后背和胳膊。
他努力地往前爬,徒劳无功地往前爬。
一个日本军官骂了一声,扇了凌哲一耳光,凌哲被打的耳朵嗡嗡响,头也昏昏沉沉的。
不知哪里爆发一场大笑,欺压在凌哲身上的军官们仿佛来了兴趣,他们抓着凌哲的胳膊和腿,拖曳着走过去。
一位柔弱的女子和一位中年男子被围困在人群中,周围的鬼子们在起哄些什么。
拖曳凌哲走过去的鬼子们把凌哲拉起来,一边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游走,一边困住他让本来就几乎没有力气的他更加无法动弹。
凌哲看清楚了里面的人,他的血液几乎快冷到凝固了。
里面是他的新嫂子和他最敬重的父亲。
他的新嫂子穿着贵重的金缂丝红绸缎嫁衣,那件美丽的由她亲手制作成的珍贵的独一无二的珍贵嫁衣。那美丽的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裙摆边缘尽绣交颈鸳鸯戏水,广袖边缘暗锁红色石榴图案,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扣住。外罩一件品红双凤凰绣云金缨络霞帔,那金色双凤凰好似要浴火重生一般。赤红色缎绣成双花鸟纹腰封垂下云鹤销金描银十二幅留仙裙,裙上绣出百子和百种不同福字花样,尾裙长摆拖曳及地,绣满葡萄和苹果,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红色玛瑙石珠,行走时簌簌有声。发髻正中戴着联纹珠嵌红宝石流苏金凤冠,两侧簪鸳鸯荷花点翠珍珠钏,垂下绞成两股的珍珠珊瑚流苏和碧玺坠角,中心一对赤金鸳鸯左右合抱,明珠翠玉作底,发尾簪大红牡丹压尾,上点缀几点晶莹剔透的红色水晶,看起来灵动优雅。
清澈明亮的眼睛,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白嫩的皮肤透出淡淡粉红,薄薄的双唇像玫瑰花瓣般鲜嫩欲滴,长长的头发盘起,头戴凤冠玉步摇,花容月貌出水芙蓉。
这美丽的新娘子,完完整整新娘子与这周围混乱的地狱格格不入。
凌哲猜到了他的新嫂子会面临什么,但只要她活着,凌哲就会认她这个嫂子。
凌哲嘶哑地喊着。
“活着!活下去!活着!”
凌哲的兄长也在含糊不清地喊着,他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但凌哲相信他的嫂子能听到他兄长的声音,因为他看到了,他的嫂子向他兄长的方向看着,仿佛透过这群饿狼禽兽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意中人。
她粲然一笑,笑若春风。
那群禽兽显然是想到了新的玩法,他们推搡着凌哲的父亲,那个可怜的中年男子,那个有些文人风骨,如同翠竹一般的君子。
凌哲睁大了眼睛,他发现了,一个很可怕很恶心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群禽兽,要让他的父亲去欺辱他的嫂子。
凌哲不敢相信,他不敢想人竟然会恶到这种程度。
凌哲的父亲不肯,他们抽打他耳光,拳打脚踢他也不肯。那些禽兽挖了一个深坑,把凌哲的父亲丢进坑里。
“你滴,做不做滴。做了,放你出来滴,之后饶你一命滴。”
“不。”
“这么美的女,你滴,大大滴便宜廖。”
凌哲的父亲闭上眼睛,腰杆挺的很直,不再言语也不再动。
日本鬼子们问一句,见凌哲的父亲不回答也不肯点头,就往里面埋一次土。
凌哲眼看着那土一点点淹没他父亲的腰,胸口,脖颈。
凌哲的父亲终于肯开口了,他。
“一身报国有万死,双鬓向人无再青。 ”
闭上双目,慷慨赴死。
凌哲看着土最终将他父亲的头顶淹没。他疯狂地,扯着嘶哑的喉咙,呼喊着父亲。
“父亲!父亲!父亲!父亲——”
声音嘶哑,那些丧心病狂的人见这个游戏没法玩了,只能唤醒最原始的欲望,他们一个又一个扑向了新娘子…
凌哲拼命挣扎着向他新嫂子那里挣扎而去,他想救他。他的新嫂子努力往他兄长的另一方跑,但那些人怎么可能放过她。
她的发冠被打落,被践踏。
她的尊严被践踏,她的嫁衣被撕碎。
他们这群野兽,将他的新嫂子,美丽的冰清玉洁的新娘子和他一起拖回他兄长面前,打算在他兄长的眼皮子下欺辱他们。
“不要,夫君你闭上眼睛不要看!”
新娘子哭泣着挣扎呼喊。
“兄长!闭上眼睛!别看,别看!不好看的,很脏的!非礼勿视,兄长!”
凌哲也挣扎着,但他几乎已经没有力气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的兄长眼中,他和他的嫂子依旧可以干干净净。
被绑在树上无法动弹的,满身伤痕血污的,无法再话的那个可怜人,满腔悲愤化为撕心裂肺的呜咽,他闭上了眼睛。
血,一股热血溅到了凌哲的脸上。温热滚烫,凌哲别过头,看到躺在他身边的新娘子,脖子上插着一只凤钗。
他的新嫂子,不愿受辱,不知在哪里摸到了被踩掉了宝石的凤钗…
他艰难地把手伸过去,试图拔下凤钗…
她的眼睛闭上了,仿佛沉沉睡过去一般,安静,美丽,苍白。
那些人转移了目标,活生生的凌哲显然比血污逐渐冰冷的尸体要好很多。
凌哲拔不到那只凤钗,他被他们死死地包围压住。
他仰头躺在地上,只能透过那些恶心的人头看到一点点的空。
蓝色而绝望的空。
十,
淩哲好像看到了一丝希望。
那个女子,将自己最後的生命之火传递给他。
淩哲知道,他救不了她了,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那个日本军官只是因为被冷不丁地偷袭而猝不及防被拉倒一下而已,那个腰带已经尽了自己最後的责任,已经不甚结实了,还未把日本军官彻底绞杀便断了。
那个拥有它,牵着它的女子也如断线的风筝般落下。
她也是乾乾净净的,纯洁无瑕的。
春未雪。见两蕊三花,放梅时节。昴宿孕人杰。对梅花雪片,平分风月。冰清玉洁。赋与、仙风道骨。更等息来访刘仙,觅取秘传真诀。闻。辉联台宿,瑞应文昌,世承阀阅。相门事业。有祖父、旧风烈。管泥封飞下,沙堤归来,光复青毡旧物。庆家传、八叶联芳,又添一叶。
淩哲想起来了,他见过这个女子。
那是十五岁时的诗会盛宴,全城爱好风雅的公子姐都被邀请参加。
她曾与他互相通过姓名。
她的名字是雪蕊,取冰清玉洁之意。
雨肥红绽,把芳心轻吐,香喷清绝。日暮寒,独自倚修竹,冰清玉洁。待得春来,百花若见,掩面应羞杀。当风抵雨,犯寒则怕吹霎。潇潇爱出墙东,途中遥望,已慰人心渴。斗压阑干,人面共花面,难分优劣。嚼蕊寻香,淩波微步,雪沁吴绫袜。玉纤折了,殢人须要斜插。
这首念奴娇,是淩哲第一眼见到她时所想,淩哲想着这般美人儿真真是个应了好名字。
如同梅花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雪蕊姑娘零落尘埃,照耀淩哲一线光明。
淩哲努力跑着,他被那个军官如饿虎扑食一般乒在地。他的脸上沾满了灰尘和血污,所剩无几的衣物甚至都快遮挡不住脆弱的身体。他用力踢开抱住他的腿的鬼子,他用脚踹他们的脸,用牙齿撕咬他们的脖子,用指甲狠狠地去抓他们的後背和胳膊。
他努力地往前爬,徒劳无功地往前爬。
一个日本军官骂了一声,扇了淩哲一耳光,淩哲被打的耳朵嗡嗡响,头也昏昏沉沉的。
不知哪里爆发一场大笑,欺压在淩哲身上的军官们仿佛来了兴趣,他们抓着淩哲的胳膊和腿,拖曳着走过去。
一位柔弱的女子和一位中年男子被围困在人群中,周围的鬼子们在起哄些什麽。
拖曳淩哲走过去的鬼子们把淩哲拉起来,一边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游走,一边困住他让本来就几乎没有力气的他更加无法动弹。
淩哲看清楚了里面的人,他的血液几乎快冷到凝固了。
里面是他的新嫂子和他最敬重的父亲。
他的新嫂子穿着贵重的金缂丝红绸缎嫁衣,那件美丽的由她亲手制作成的珍贵的独一无二的珍贵嫁衣。那美丽的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裙摆边缘尽绣交颈鸳鸯戏水,广袖边缘暗锁红色石榴图案,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扣住。外罩一件品红双凤凰绣云金缨络霞帔,那金色双凤凰好似要浴火重生一般。赤红色缎绣成双花鸟纹腰封垂下云鹤销金描银十二幅留仙裙,裙上绣出百子和百种不同福字花样,尾裙长摆拖曳及地,绣满葡萄和苹果,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红色玛瑙石珠,行走时簌簌有声。发髻正中戴着联纹珠嵌红宝石流苏金凤冠,两侧簪鸳鸯荷花点翠珍珠钏,垂下绞成两股的珍珠珊瑚流苏和碧玺坠角,中心一对赤金鸳鸯左右合抱,明珠翠玉作底,发尾簪大红牡丹压尾,上点缀几点晶莹剔透的红色水晶,看起来灵动优雅。
清澈明亮的眼睛,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白嫩的皮肤透出淡淡粉红,薄薄的双唇像玫瑰花瓣般鲜嫩欲滴,长长的头发盘起,头戴凤冠玉步摇,花容月貌出水芙蓉。
这美丽的新娘子,完完整整新娘子与这周围混乱的地狱格格不入。
淩哲猜到了他的新嫂子会面临什麽,但只要她活着,淩哲就会认她这个嫂子。
淩哲嘶哑地喊着。
“活着!活下去!活着!”
淩哲的兄长也在含糊不清地喊着,他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但淩哲相信他的嫂子能听到他兄长的声音,因为他看到了,他的嫂子向他兄长的方向看着,仿佛透过这群饿狼禽兽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意中人。
她粲然一笑,笑若春风。
那群禽兽显然是想到了新的玩法,他们推搡着淩哲的父亲,那个可怜的中年男子,那个有些文人风骨,如同翠竹一般的君子。
淩哲睁大了眼睛,他发现了,一个很可怕很恶心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群禽兽,要让他的父亲去欺辱他的嫂子。
淩哲不敢相信,他不敢想人竟然会恶到这种程度。
淩哲的父亲不肯,他们抽打他耳光,拳打脚踢他也不肯。那些禽兽挖了一个深坑,把淩哲的父亲丢进坑里。
“你滴,做不做滴。做了,放你出来滴,之後饶你一命滴。”
“不。”
“这麽美的女,你滴,大大滴便宜廖。”
淩哲的父亲闭上眼睛,腰杆挺的很直,不再言语也不再动。
日本鬼子们问一句,见淩哲的父亲不回答也不肯点头,就往里面埋一次土。
淩哲眼看着那土一点点淹没他父亲的腰,胸口,脖颈。
淩哲的父亲终於肯开口了,他。
“一身报国有万死,双鬓向人无再青。 ”
闭上双目,慷慨赴死。
淩哲看着土最终将他父亲的头顶淹没。他疯狂地,扯着嘶哑的喉咙,呼喊着父亲。
“父亲!父亲!父亲!父亲——”
声音嘶哑,那些丧心病狂的人见这个游戏没法玩了,只能唤醒最原始的欲望,他们一个又一个扑向了新娘子…
淩哲拼命挣扎着向他新嫂子那里挣扎而去,他想救他。他的新嫂子努力往他兄长的另一方跑,但那些人怎麽可能放过她。
她的发冠被打落,被践踏。
她的尊严被践踏,她的嫁衣被撕碎。
他们这群野兽,将他的新嫂子,美丽的冰清玉洁的新娘子和他一起拖回他兄长面前,打算在他兄长的眼皮子下欺辱他们。
“不要,夫君你闭上眼睛不要看!”
新娘子哭泣着挣扎呼喊。
“兄长!闭上眼睛!别看,别看!不好看的,很脏的!非礼勿视,兄长!”
淩哲也挣扎着,但他几乎已经没有力气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的兄长眼中,他和他的嫂子依旧可以乾乾净净。
被绑在树上无法动弹的,满身伤痕血污的,无法再话的那个可怜人,满腔悲愤化为撕心裂肺的呜咽,他闭上了眼睛。
血,一股热血溅到了淩哲的脸上。温热滚烫,淩哲别过头,看到躺在他身边的新娘子,脖子上插着一只凤钗。
他的新嫂子,不愿受辱,不知在哪里摸到了被踩掉了宝石的凤钗…
他艰难地把手伸过去,试图拔下凤钗…
她的眼睛闭上了,仿佛沉沉睡过去一般,安静,美丽,苍白。
那些人转移了目标,活生生的淩哲显然比血污逐渐冰冷的屍体要好很多。
淩哲拔不到那只凤钗,他被他们死死地包围压住。
他仰头躺在地上,只能透过那些恶心的人头看到一点点的空。
蓝色而绝望的空。
喜欢第九十八面请大家收藏:(m.xspsw.com)第九十八面闲时书屋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