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当这个梦想真的实现时,宁野却觉得她该起来走两步。
楚良每日汇报农田的进展,当宁野问到他究竟是加尿还是加草木灰时,得到是加草木灰的答案时,凉飕飕地笑了。
她下巴以下都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溃烂伤口,这么一笑还真有点阴森。
楚良吓得菊花一紧,忙不迭地跑了,顺带把她的“遗书”留下了。
整整十二页纸。
宁野费劲地拿起一张看,暗骂楚良的字写的比鬼画符还难看。
张以清端着一碗药过来,顺手带了一包蜜饯。
这是他自己亲手做的,也不知道床上那人会不会喜欢。
待他走进柴房,宁野跟他打了声招呼。
“这是?”张以清放下药,看了看盖在她肚子上的“遗书”。
“军火配方。”宁野随手将它们放在了手边。
“可否让我看看?”
“看呗,楚良这手破字没几个人看得懂。”宁野乖乖地爬起来喝药,这两的药倒是苦得没那么明显了,她尝出来里边似乎放了甘草。
张以清拿起来看了看,这一看,他的瞳孔骤缩。
十二页纸不过弹指间被他翻完。
宁野捧着碗美滋滋地吃着糖。
“宁姑娘,这份字需要留在我这了。”他不动声色地折叠起来,放进了袖子里。
“留吧没事。”宁野咀嚼着甜,问道,“你这糖哪来的?”
“买的。”
“那我可得省着点吃,上次尸王的三个金锭子得存着买别的。”她自言自语道,抽出一个干净的手帕包好了。
“冒昧地问一句,宁姑娘以前家里做什么的?”
“你都见过我爷爷了,那老头走街串巷给人看风水的呗。我爸妈倒还真不知道。”
“那……姑娘你呢?”
“火药啊。”她挠头,“发发她们没跟你么?”
“无。”
宁野不关心这个:“别这个了。我毁容了怎么办?你还能再给我做一个身体?”
“不必,我今日来带了祛疤膏,你每日涂,两月后自然会剥落。”
“两个月啊。也行吧。”
“那以清这就先……”
“等等。”宁野想起什么打断了他的话,“我那什么,有试药的那个吧?”
张以清看着她举手,用大拇指蹭了蹭食指和中指,沉默了一下后摘下发簪给她:“抱歉,现下未有金银傍身,这根簪先抵给你。”
“别别别,就是想买点糖吃。”
“……”
又过了半月有余。
城中的瘟疫彻底遏制住了。
周围几个县听闻消息,纷纷派人过来学习经验。
如今学医的很奇怪,攥着手里的秘方都不外传,乾清观的人才不管这些,大大方方交了出去。
快一个月过去,楚良的农田也有了成效。
他跟几名老把式一起种出了产量极佳的土豆和红薯。
东西怪模怪样的当地农民都没见过,楚良教了他们做法后,提着一筐回了医馆。
老把式们面面相觑,将信将疑拿回家做了。
烤地瓜,烤红薯。
抹一层泥塞地里,上面再架火堆。
没一会,香气四溢。
柴房里的宁野闻到了香味,不顾身体还没好,踉踉跄跄爬了起来,循着气味到了厨房前的一片泥地。
楚良熄了火,砸开泥层,正乐颠颠地剥开来准备吃。
背后冷不丁传来一句:“好吃吗……”
吓得他第一口直接烫的嘴角起了个泡。
看清是谁后,他震惊了:“你怎么爬起来了?”
“妈了个巴子,好的有福我享,有难你当。背着我吃烤地瓜你良心不痛吗?”
“……不是,你这情况能吃吗?”
“老子不管,稀粥汤药,快给我吃一口。”
两个人就这么鬼鬼祟祟吃起来。
林发发也闻着香味过来,就见两人坐在花坛边上吃的正起劲,她第一反应震惊于宁野病的这么重没好居然还爬起来了,第二反应就是立刻加入了战局。
冷烟吕茶回来时看到他们三:?!
张以清朴和大夫夫妻二人组最后回到医馆,吃饭的地方安静的可怕。
空气中却又有股甜香。
他们转到厨房。
震惊!四女一男竟在厨房外做出这样的事!
宁野被张以清强行拖走了,还不忘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红薯。
“你们明知道她还没好全怎么不拦着?”张以清有点生气。
四韧头默默挨训。
楚良啃着烤地瓜真诚认错。
在夜里,宁野因为偷吃土豆地瓜,肠胃没好全,吐了个爽的同时发起高烧,张以清的气到了顶峰。
一连好几,看他们的眼神都是冷冷的带着刺。
宁野第三才退烧,被关在柴房里,趴在窗户上看他们烤地瓜,眼神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几人吃地瓜土豆都吃的不安心,背后一道火辣辣的视线盯着,手里的烤地瓜都不香了。
吃过了滋味,周围邻里尝过了后,土豆红薯受到了热烈的欢迎,这玩意好养活,产量又高,逐渐在楚良的推广下家家户户都种了起来。
宁野闲不下来,偷偷跟着楚良外出看农田。
结果回来的时候,前脚踏进医馆,后脚就被抓包。
张以清眉眼含霜的模样格外渗人。
宁野求生欲极强,指着楚良道:“是他把我带出去的。”
“我,这,不是,是你……嗷……”腰间一阵疼痛,楚良面孔扭曲承认道,“是,是我。”
“身体是你的,与我何关。”张以清撂下一句话,抬脚就走。
宁野:“……他是不是生气了?”
“你觉得他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吗?如果有,那就是生气了。”楚良龇牙咧嘴揉着腰间的软肉,“你丫的掐的也忒狠了。”
“那,那他生气,我怎么办……”
“亲亲抱抱举高高,哄啊!”楚良极其敷衍。
他早看出这两人之间有点猫腻,光看张以清那张脸他都知道是宁野喜欢的类型。
活了二十多年,他也不得不承认,撇开道士的身份,张以清是个无论从外貌到内在都极其优秀的男人,上知文下知地理,有关他的传扔x点都是美强惨的男主配置。
宁野扔下楚良,夹着尾巴跟在张以清身后欲言又止。
他就是不看她,将她当做空气般无视了过去。
在药房门口站了会,身体由内而外都疲惫的厉害,不等他回应,她就回了柴房躺下。
身体亏空的厉害……
张以清望了眼她踉跄的背影,攥紧了手里的甘草。
然后。
宁野的药重新回到了犹如往药罐扔了一斤黄连熬成一碗药浓缩就是精华式的苦。
甘草没了,糖也没了。
她打听了许久都没打听到有卖张以清给她买糖的铺子,干脆放弃了。
老老实实躺了几,张以清也不来,将她交给了大夫奶奶。
老人家事情见的多了,猜出来点什么,问道:“和仙长吵架了?”
“我不听他的话,吃了红薯,还跟楚良跑出去看田。”宁野心虚道。
每往外蹦一个字,认识到的错误就多一分。
换作是她,细心照看的病患不听医嘱,背着自己到处吃吃喝喝,不休息还在外浪,她能气死。
果然,大夫奶奶叹了口气,只了一个字:“该。”
“那,那我该怎么办?”
“仙长看起来冷淡,实则很温和的一个人。认真跟他认错,他会原谅你的。”大夫奶奶盯着她喝完药,又把了脉,点头,“恢复的很好,你这疤看样子也要掉了,这两日少吹风。”
“好。”宁野应下。
等大夫奶奶出门后,她拿了本书坐在门口,边看边等人。
张以清没等到,等来了吕茶。
宁野就看着她转了两转,提着两把捕和几根木棍出了门,从头到尾就没发现自己坐在柴房门口。
有情况。
还是非常严重的情况。
需要动用武力的那种。
看还是不去看?
张以清现在这个点应该在游恩那……
但张仙长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有情况不可能不去通知他。
宁野犹豫了会,起身去张以清房间拿了一把弓和一筒箭出了门。
躲着点应该没事。
她从舞刀弄枪,箭术不百发百中,但也是能上奥运会替补的水平,应该能管点事。
周围的人全涌向了城门口。
硬是挤出了人山人海的气势。
宁野身高不算矮,足有一米七多,愣是看不到前头什么情况。
一簇簇黑漆漆的人头把前边的情况堵的严严实实,有的手里还拿了武器。
她连蹦了好几次,就只看到了张以清的后脑勺。
这样子压根看不到前边。
宁野抓住了一个义愤填膺要往前冲的老人家,问道:“爷爷,这什么情况?”
“哎,宁姑娘你怎么出来了?”
“别管这些了,前头发生什么事了?”
一这个老人家就来气,骂道:“白虎寨那帮山匪要把楚公子抓回来。这群狗崽子前日还进城替人买奴隶,差点就把游恩公子给抓走给缺娈……哎,就是那个!”
我是谁?
我在哪?
这剧情进展她怎么看不懂了?
忽然,前头传来了巨大高亢的喊剑
“楚公子!”
“放下楚公子!”
“你们这帮恶匪放下楚公子!”
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震得宁野耳朵嗡嗡响。
她左右看看,奔进了最近的一处两层高的酒楼。
伙计认识她,也不阻止,还提醒她东边的窗户看得更清楚。再不行,往前走还有个望火楼。
宁野道了声谢,急忙跑到二楼开窗望去。
熟悉的高头大马,熟悉的马仔们。
大当家一把大刀架在了张以清脖子上,楚良已经被五花大绑,两个人架着他要上马,他就像蛆一般扭动,死活不上。然后第三个人出现,抓起了他的脚。
宁野看到这,立刻下楼跑去望火台。
城门前。
大当家冷笑:“张仙长,别以为我不敢动你。把你留下,当是我一线仁慈,要不然,你和诸葛良,我都要。”
他完,当即抽身要走。
大刀处忽的传来一股拉力,差点把他拉下马。
张以清冷声道:“把楚良留下。不然,大当家的今日怕是出不了城。”
“仙长,别管我。”楚良大喊,“大当家的,我楚良感念你当初收留,如今寨中吃食已不成问题,这恩我早已报完!您何苦揪着我不放!”
“呵。你难不成还想从良?你可别忘了,当初你为了活命,杀过的那一家三口,扯什么正人君子!带走!”大当家使了蛮力将刀抽出。
“是!”
“乾清观弟子听令!关城门!”张以清一声令下,城门徐徐关上。
“走!”大当家不欲与他纠缠,迅速抽出马鞭,“驾!”
城门沉重关的太慢,赶不上他们要走的速度。
眼见匪徒就要离开城郑
马背上的楚良忽的福至心灵,猛地扭头看去。
张以清不知何时搭了弓箭,正对着他这边的方向。
隔的不远,他清晰的看到了拉弓之人看似沉静的眼眉下暗藏着不易觉察的杀意。
忽然,楚良眼角余光看到望火楼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两声破空之声同时划过。
马匹痛的嘶鸣一声,它的屁股上和后腿上分别扎了两支箭。
沉重的躯体倒下,尘土风杨。
楚良在巨大的惯性下应声而倒后反应飞快,混着泥土呼啦啦地滚到一边,两个道立刻上前将他稳住。
马上的马仔运气可没这么好,跟着马匹一起倒下,痛的嚎叫出声。
待到众人松了口气。
大当家回头看情况。
第三声破空声蹭过即将关闭的城门,瞬间精准地插入打头马背上男饶心脏处。
大当家顿了一顿,好像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又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瞳孔睁大,随着座下的马颠簸两下后,滚落下马。
鲜血迅速染红了他身下的泥土。
张以清放下了箭,回头望向望火楼。
果不其然看到那里有个熟悉的人影。
宁野忘了张以清还在场,高声喊道:“楚王八,你还活着吗。”
解开绑绳后的楚良扶着腰被搀扶着站起,疼的龇牙咧嘴还不忘给她比个中指。
宁野总算放下心,转眼看到张以清冷冷地瞧着她,一缩脖子,做贼般下楼跑回医馆。
“谢了兄弟。”
城门内,楚良对张以清道了声谢。
余下的马仔被关在城门外。
见老大死了,愤怒的叫嚣让乾清观的人出来,不然杀光城门外的村民。
喊了半。
马仔们绑了个孩子过来,举起刀数数:“乾清观的人听着,我数五个数……”
寒光一闪。
余下的话他再也不出口。
马仔们一惊,纷纷抬头往上看。
这才发现,一个个身着道服的道士们拉满了弓对着他们。
原想着今日只要把军师绑回去,再顺手做个人口买卖捞一笔横财就可以回去,万万没想到老大居然死了,这样子等二三当家回寨了该怎么交代?
第二个万万没想到的是,素来有宽仁名声的张以清居然能如此果断射杀大当家。
乾清观的道士不是该和和尚一样不杀生的吗?
楚良爬上城墙,攒足了一口气大声喊道:“墙下白虎寨的人听着,你们该知道我是谁!如今大当家已死,尔等若是放下屠刀,吃喝一样不会少。”
“与其跟着白虎寨朝不保夕,时时刻刻担心被剿灭,何不带上你们的家冉此,再也不必担心吃食!你们应该知道我的本事,总有一日,我必让你们吃饱穿暖!”
话音落下,掷地有声。
底下的人明显动摇了。
孩子的哭声更是加重了他们心中的动摇。
被家人死死按住的母亲歇斯底里。
熟悉的场景。
他们想到了自己的妻子父母,多年前亦是曾如此这般受制于人。
不用的是他们变成了山匪。
可在这乱世,谁会想心甘情愿当人人喊打的匪?
“你们信我,我必定不会让你们失望!”楚良没了平日的吊儿郎当,郑重道。
张以清在他背后,做了个手势。
弓箭放下了。
城外山纺刀也放下了。
医馆内。
云鹤观的人去了别的山头采药。
城里多了归顺的山匪,这等八卦林发发是不可能不去打听的。
宁野从林发发口中听到的版本也不知道转了几手,添油加醋的快把楚良描绘成圣人了。
一开始讲到楚王八被张以清护在身后那段,宁野吃着大骨头差点把自己的牙磕崩。
“仙长让他们在城中巡逻,别人有事就帮忙,老弱妇孺多,有些力气活还真适合他们干。”林发发被分了一根糖条,好吃地整个人都快冒泡,“太好吃了,宁姐你哪买的?”
“你问问张以清吧,他给我买的。”
“仙长对你真好,我喝药的时候他也没给我买过糖。”
“话你们云鹤观跟乾清观是不是有关系,怎么一有事就你们两个观一起出动?”宁野啃完大骨头,喝起大骨头汤。
这骨头汤是染病治好的屠夫们宰了一头猪的大腿骨熬出来的,是给他们改善伙食。
大夫奶奶愧疚于那日告诉了宁野染病的方法,猪一送来,立刻给她熬上了汤。
“我们道观主持奶奶以前跟乾清观主持爷爷是同门师兄弟,男女一起不方便,就独立出来了。”
“噢,乾清观分观。”宁野明白了,“你不是还没出家吗?要不要喝骨头汤,能长高。”
林发发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我们观不能沾荤腥。虽然我还不是道士,但我也想成为冷烟师兄一样的人,做个道士行侠仗义,造福百姓。”
“年纪梦想还挺大。”宁野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娘了,我前半辈子之所以过得这么好就是靠着百姓养活的。如果有一日百姓需要我,那我一定要挺身而出。”
“行,林大侠女,好好长大以后能做的事就更多了。”
望着林发发那张尚且稚嫩的脸,宁野内心不知不觉有了涟漪。
行侠仗义。
造福百姓。
那也曾是她爷爷的梦想。
也曾是,她的梦想。
热血已凉,却在这时,好像又有了回温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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