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泊上,簇拥而来的北军,眼睁睁的看着夏侯璟和沐清歌双双坠落悬崖,忙凑上前来。
淳于铭立在崖边,垂眸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快意的笑来。
夏侯璟终于——死了!
他后背的透心一箭,还有这崖深万丈的悬崖,不可能还会有命在撄!
百里苼的眼前还停留在夏侯璟抱着沐清歌纵身一跳,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明明现在那么恨,为什么心会那么痛?
她跌跌撞撞的奔到崖边,只能看见悬崖见缭绕着的云雾,她的脑袋一阵发晕,差点跌入悬崖。
淳于铭立即一把将她捞到了怀中,“苼儿,离远一点,这里危险。偿”
此时,百里苼身体内的力量仿佛一下子被抽离,连站都站不稳。
眼泪蓦地在她的眼底汹涌而出,很快淹湿了眼眶,倾泻而出。
“苼儿,你哭什么,现在你应该高兴,欺负你的人现在都死了,死了!”淳于铭情绪激动的上前来拉百里苼。
“你给我滚开!”
百里苼大力的将淳于铭推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只觉得寒风冷得厉害,刮得她心肺生疼。
随即她飞快的踉跄跑开,这里压抑的她喘不过气来。
擦去脸上的泪水,狠狠咬牙:夏侯璟,从此你我彻底了断,再无牵连!
淳于铭看着百里苼的身影,眸光一紧,对身边的将士道:“凌王已死,快回去禀告商将军!”
“是。”
淳于铭追着百里苼很快离开了清水泊,前来此处的将士忙跟了上去。
这时,空中开始落雪,晶莹剔透,纷纷扬扬,似乎想要将刚才发生的一幕覆盖。
东楚大营。
被百花蛊折磨的段祺陵精神有些虚晃,睁开了无力的双眼,看见了榻前的姬瑶,问道:“阿璟呢,他去接王妃了?”
姬瑶点头。
“独自去的?”
姬瑶没有开口,选择了默认了他的话。
段祺陵看着她的模样,眸光一紧,立即从榻上起身。
然而他的脚下发虚,一个踉跄,差点直接栽下去,姬瑶立即手疾眼快的扶住了他。
“他怎么能独自去?北齐的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段祺陵因为生气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绯色。
“楚军呢?惊风骑呢?”
姬瑶清冷的眸子里神色微变,波澜不惊,“此时北军和楚军正在交战,凌王临走之前派惊风骑跟随黎将军去了战场。”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去帮他?”段祺陵看着姬瑶冷声质问道。
姬瑶微微一滞,张了张口,半晌才吐出来一句话。
“我为什么要帮他,我来这里是不想你有事。”
她瑶华阁和凌王除了拿钱卖命之外,不打交道,偶尔她帮凌王,也仅仅是因为段祺陵的缘故。
姬瑶的话顿时点醒了段祺陵,他眸光倏地一黯,紧抿了唇角。
“阿瑶,对不起。”
他一听阿璟独自一人去了清水泊,差点失去了理智。
他不该这么要求姬瑶的,她没有义务。
可是他和阿璟不仅仅是血脉表亲,阿璟更是他的救命恩人。
当年他还是见不得光的外室之子,在南唐,流落在外,被人追杀的时候,是阿璟救下了他,还把他带到青虚山学武。
那年,他十岁,阿璟十五。
从此,他便下定决心,一直跟随阿璟身边,为他鞍前马后!
紧接着,他一把将长剑握在了手中,抬脚便要迈出营帐。
姬瑶看着他虚弱的身子拧了眉,两步上前拦住了他,“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想做什么?”
段祺陵强撑着身体,怔怔的看着姬瑶,“阿瑶,你知道阿璟对我来有多重要,我不能让他去以身犯险。”
“我陪你一起去。”
段祺陵一点头,急忙出了营帐,从马厩内牵出快马,策马而行,姬瑶紧随其后。
二人行到清水泊的时候,大雪已经肆意飞扬,将崖边薄薄的覆盖了一层积血,根本看不出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北军早已经撤退,此时的清水泊只剩下了冷风凌冽。
段祺陵看着崖边,心在颤。
一步步走到悬崖处,缓缓俯下身来,双膝重重的跪下来,看着下面的深渊,阵阵心凉。
姬瑶见此,两步上前。
即便知道夏侯璟和沐清歌极有可能坠崖,她冰冷的心却没有多少触动,但是看到段祺陵灰暗下去的眸光,她心里一阵堵得难受。
这个世界上,除了离散的弟弟,仅有他,还能牵挂着她的心。
“祺陵,也许他们……”
从来不会安慰饶她,一开口才发现她的话是如茨生硬。
段祺陵不甘心的使劲扒着脚下的积血,似乎想要寻找夏侯璟的痕迹一般。
终于,将层层积雪拨开,土地上出现了干涸的血迹,段祺陵颤着手触了那一片干涸发紫的血迹,双拳紧握起来。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当初五年前,阿璟在北冥拼死一战,受伤毁容,在北冥寒整整失踪了一月,不知道在水中泡了多久,他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的身上多处溃烂,足足昏迷了半年,所有人都没救了,可是他在榻上躺了半年,最后还是醒了过来。
“这一次,他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
段祺陵看着姬瑶嘴里喃喃,似乎想要告诉她这个事情,却又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姬瑶知道凌王强悍到惊人,可是如今不比五年前,现在还有个不会武功的沐清歌。
以她对凌王的了解,他绝对不会让沐清歌有事,哪怕赔上他自己的性命。
所以,这一次从这么高的悬崖坠落,简直就没有任何希望。
她心中很清楚,可是却不忍心将此告诉段祺陵。
她想,也许他比她更清楚,只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去,去取绳子。”
“你要做什么,哪有这么长的绳子?”
“可是,我不能不管阿璟。”段祺陵第一次厉声对姬瑶大喊。
“你要怎么管,去送死么?”姬瑶的声音尖利了几分。
二人一时僵持在原地,飞雪硕硕而落,很快在段祺陵披风上面的毛领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此时,段祺陵觉得浑身上下的骨节每一处都渗着冰寒,仿佛连呼吸都是痛的。
下一瞬,他蓦然起身,咬牙支撑着身体,踉跄着向前走去。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之后,姬瑶眸光微敛,跟在段祺陵身后,抬手在段祺陵脑袋砸了一掌,然后接住他倒下来的身体。
“对不起,我太自私,不能让你去冒险。”
紧接着,姬瑶将段祺陵带上马背,返身回了东楚大营。
清水泊下面的悬崖有多深,根本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知晓崖底究竟连着何方。
就算是下到崖底找人,也是难于上。
回到营帐之后,段祺陵便陷入梦魇之中,十年前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
一样是冰寒交迫的冬日,他衣衫褴褛,在一处朱门大户前冻得瑟瑟发抖。
那时,他父皇刚刚驾崩,没有娘亲和父皇,从此再没有人管他。
就连他住的住处也被人收走,将他赶了出去。
寒冬腊月,他身上还穿着秋裳,冻得直打哆嗦。
饥寒交迫的时候,有个女孩见他长得漂亮,给了他一个冒着热气的馒头,谁知直接被群乞丐抢走,他们还在他的脸上抹了一把烂泥,对他拳打脚踢。
他紧紧的咬着牙,眼睛死死的盯着乞丐手中的馒头,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在那时,一袭玄色长袍的夏侯璟从而降,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一般。
他朝他递来一个馒头,缓缓开口。
“想吃吗?”
他犹豫着点点头,看着面前白净的馒头,他不好意思伸出脏手去拿。
然而,夏侯璟却直接取出帕子,将他的手擦干净,将馒头送到他的手郑
冷冷的睥了眼刚才的那群混混,轻轻蹙眉,“想要打回来么?”
他重重点头,浑身的疼痛提醒着他,他想要报仇。
谁知,夏侯璟却再次开了口,“愿不愿意学武?”
“愿意!”
这一声,他的异常坚定,他想,如果他会武,长大了就能将宫里的坏女人杀了给娘亲报仇。
“那就跟我走,我是你表哥,夏侯璟。”
就是这一句话,印在了他的脑海中一辈子!
虽然他是他的表哥,他却从来不叫他表哥,因为有人曾他是煞孤星,他的至亲之人每一个都会被他克死。
从他娘亲到父皇,再到他皇兄。
而现在,只剩下了阿璟一个。
眼前景象已转,再次回到了清水泊断崖边,看着地上的血渍,他蓦然惊醒。
“阿璟——”
寒冬的季节,他的额头上竟然是大汗淋漓。
“做恶梦了?”姬瑶上前,给他擦去额角的汗。
他立即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是在营帐内,淡淡皱眉。
“是你,将我带回来的?”
这时,他的后脑勺还在突突的疼,提醒着他昏迷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姬瑶迎着段祺陵质问的眸光,没有丝毫的闪躲。
“你——”
段祺陵浑身依旧在痛,他身子轻颤着,不知道是疼痛难忍,还是被姬瑶气到。
“未离,未离……”
“夏里呢!”
“他们都不在。”姬瑶淡淡开口。
她见段祺陵还要起身,立即制止了他,“你这个样子还想做什么,你还嫌自己的身体不够糟么?”
原本就在北营里受了刑,现在在他的折腾下,浑身的伤口都渗出了鲜血。
然而,他的体内还有百花蛊在兴风作浪,情况简直不能更糟糕!
“你别动,我去,我去找他们!”
姬瑶不给段祺陵拒绝的机会,身形一闪,便出了营帐。
“驾!”
骑着快马,灌着风雪,寒风将她的双颊痛的发紫,然而她却犹如未觉一般。
她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郑
此时,清水泊崖底。
夏侯璟带着沐清歌寻了一处山洞暂且隔绝了外面的风雪。
沐清歌看着山洞内的景物,微微蹙眉,这里仿佛有住过饶痕迹。
她狐疑的扫了眼夏侯璟,他直接就带着她来了这处山洞,难不成他熟悉这里?
夏侯璟看着沐清歌打量的眸光,缓缓开口。
“五年前,本王被困在这里一月。”
他的声音很淡,几乎就要淹没在寒风中,可是落在沐清歌耳中,却是那么清晰,那么沉重。
五年前,这个时间,沐清歌很清楚,那是着名的北冥之战。
若是夏侯璟被困在了这里,那清水泊……
“没错,清水泊连着北冥湖,而且,从这里要想走出去,只有这一个出路。”
听完夏侯璟这句话,沐清歌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当年夏侯璟就是因为落入了北冥湖中,泡在冰冷的湖水中,体内的寒毒才变成了北冥寒毒,严重加剧。
现在若是再游一遭北冥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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