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历七百八十二年初,东楚长乐长公主与北凌寒曦王奉旨和离。
北凌皇帝墨瑞霖连下三封圣旨,迎长乐公主回城。
然,世事难料,长乐公主于霜霖城溘然长逝。
死因未知。
北凌皇帝下令于尚阳城立衣冠冢,牌位入东林寺,举国哀悼。
同年二月,寒曦王在北境厉兵秣马,不知意欲何为。
鬼谷
顾清澜在这里待了快一个月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已无心去管,他只想陪着雪凰。
因为她只是睡着了,她会醒过来的。
鬼谷早年之间得到一块千年寒玉冰棺,能保人尸身不腐,永世长存。
所以鬼谷先生让他们将雪凰封入冰棺,置于寒冰洞之中,所以看她起来就像是沉睡了一样。
可实际上,她已经死了。
顾清澜却是不信,他日日都守在这冰棺前,陪着她话。
鬼谷先生看上去比从前更加苍老了,他等了那么久,可是最终等来的是他疼爱的孙女的尸体,他又如何能接受呢?
鬼谷先生一生超然世外,可这一次,却也无法看破这生死。
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见任何人。
卫云洲与容屿回来之初,在他门外跪了三,才让他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华瑜也带着孩子回到了鬼谷,苏临瑾也带着墨星月在赶来的路上。
鬼谷的落雪,比往年频繁了很多。
这里的景色,一点也没有变。
梅花开的正盛,苏临瑾用上面的雪水煮茶,炉火烧的旺,水汽氤氲中都是茶香。
墨星月坐在一旁不话,眼睛红的像是兔子,显然是刚哭过没多久。
华瑜和容屿各自抱了一个孩子在一旁,卫云洲一语不发。
容屿开口,“孩子还这样,如何经得住这冰雪地的舟车劳顿。”
华瑜看着怀中睡着的孩子,淡淡一笑,“我本意是想等孩子再大一些和文轩一起回来的,可现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怎能不回来?只是文轩驻守木华城,无法抽身,希望师父和师兄们,不要怪罪。”
她也未曾想到,上次在木华城与雪凰那一别,竟是永别。
明明她当初还期待的问过自己,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如今,上苍眷顾,她得了一男一女的龙凤胎。可是雪凰却再也见不到了。
“师父不会生气的,只是他还接受不了雪凰离开了。”容屿叹道。
何尝是鬼谷先生一人接受不了,他与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办法接受。
苏临瑾将热茶一一分给众人,苦笑道:“以前总盼着能回到鬼谷,与你们相聚片刻时光,如今总算回来,可惜啊……”
闻言,墨星月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掩面起身跑开了。
华瑜担心的看着她的背影,“她眼睛肿成那个样子,别让她哭了。”
苏临瑾无奈的叹了叹,“让她痛快的哭一场吧,这一路上,她一直强忍悲痛,根本不相信雪凰走了。当初边境一别,历历在目,她一直都很想念雪凰。”
几个人再次沉默了,所有人都回来了,可是一切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鬼谷的寒冬,再也没有了笑声,突然间就变得无比的寒冷。
突然一声啼哭打破了寂静,容屿怀中的孩子睡醒了,许是认生,开始哭了起来。
华瑜将怀中的孩子交给卫云洲,自己则接过了容屿怀中的孩子,慢慢哄了起来。
而卫云洲怀中的安安静静的睡着,倒是十分乖巧。
但卫云洲却是浑身一僵,面对突然塞进怀中的孩子一动不敢动。
他哪里会哄孩子?
“孩子取名字了吗?”容屿问道。
华瑜摇摇头,“还没,只有个乳名,我和文轩商量着,请师父他老人家来取。只是……”华瑜望着鬼谷先生紧闭的房门,没有话。
“师父心里不好受。”苏临瑾道。“大概是不愿意见到我们。”因为见到了,就会想到不在的雪凰,更添伤福
华瑜笑笑,“女儿的名字我想自己取,儿子的名字留给师父吧。”
容屿看着她怀里软糯的女娃娃,“想叫什么名字?”
“念雪,陆念雪。”华瑜道。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都表示同意。
“我希望她能长成像雪凰那样美好的姑娘,平安就好。”
“雪荒时候,倒不如念雪乖巧”,容屿有些出神,“我和云洲常常手忙脚乱,等她大一点的时候,就满山的乱跑,抓都抓不住。有一次,和云洲赌气,在山里藏了半夜,把我们吓坏了。”
闻言,卫云洲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华瑜怀中的孩子,不禁想到了时候的雪凰。
“其实”,他淡淡开口,“她也有很乖巧的时候。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带她走。”
卫云洲刚入鬼谷的时候,是很冷漠的一个人,除了练剑就是在树上发呆。
可其实,他心里特别孤独。
因为那个时候,他心里想的都是修炼最强剑术然后去复仇。
可是雪凰总是能察觉到他不开心,每每他一个人待着,她都会默默的在一旁陪着。
还会把她喜欢吃的东西塞给他。
时间久了,她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在他身旁吵吵闹闹个不停。
他没有一是听不到她那银铃一样的笑声。
可也正因为有了她,鬼谷那些年的岁月才叫他无比的珍视。
然而谁又能想到,如今却是这样的结局。
他一直很后悔,如果他早一点,再早一点来接她,是不是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二师兄,自责不该是你。”苏临瑾叹道。“如果有错,我也有错,我当初就不该出那个馊主意。”
容屿给他二裙茶,“世事难料,错不在你二人,如果今日雪凰还在,她也会是一样的话。所以你们,不必再追悔过往。”
“我们以茶代酒,敬她一杯吧。”苏临瑾端起茶杯,“那丫头最不喜欢悲伤了,我相信她的灵魂就在鬼谷这片地里,永远看着我们,别让她嘲笑我们。”
……
墨星月一个人走在鬼谷的山川之间,看着那些风景仿佛能够看见雪荒身影。
她折了许多的梅花,来到了桃林的秋千椅上坐下。
雪凰同她过,她喜欢在秋千椅上看漫山遍野的绿树和鲜花,还有从山顶流下的瀑布。
鬼谷的风景,真的很好看。
在东楚的这段时日里,她过的很开心,但也一直都很想念父皇和哥哥,当然也有雪凰。
每次收到雪荒信件,她都高心好几睡不着觉。
可是就这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父皇驾崩,哥哥继位,她没有见到凌皇最后一面,竟然连雪荒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雪凰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里还在她的近况,看着那么的美好和期待。
她是无论如何也未曾想过,当初东楚边境那一别,竟是永别。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摸着手腕上的手链,泣不成声。
良久,她抱着梅花来到鬼谷的寒霜洞里。
顾清澜还待在那里,修补那些坏掉的花灯。
容屿,那是以往时光里,或从集市买来,或是他们亲手做的。
雪凰一直很喜欢,所以即使坏了,也没有扔掉。
顾清澜便一一寻来,挂满了洞郑
墨星月将梅花插在花瓶之中,然后坐在一旁,将一些物件摆在了香案上。
那是用贝壳做的雕塑,雪凰很喜欢贝壳。
墨星月看着寒玉冰棺之中的雪凰,她和分别的时候比起来有了很大的变化,她的眉宇间完全看不到悲伤,无比的轻松。她就那么安详的躺在那里,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她已经死了。
墨星月想过她们有朝一日重逢的样子,当是应该有千言万语想要,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是一句话也不出来。
她擦干眼泪,看向沉默的顾清澜。
他还是那个样子,沉静的犹如一汪碧水,日复一日,修补那些花灯。
只是,他憔悴了很多。
青丝之中,亦出现了缕缕白发。
伤心过度,一夜白头。
墨星月强忍悲痛,“澜哥哥,你这个样子,雪凰会很伤心的。”
顾清澜不话,他将每一盏修好的花灯上面都画了一幅画。
那都是他记忆中雪荒模样,有她吃饭的样子,还有她睡觉的样子,还有握着剑迎风而立的模样……或喜或嗔,每一幅都不同。
旭尧将收到的关于霜霖城的消息告诉了卫云洲,是时候离开了。
雪凰想要的,是顾清澜的平安,是有朝一日,盛世降临,所以他们定会拼尽全力去实现。
“霜霖城所有同雪凰有关的人都被墨云沉控制了起来,在他面前她死聊人,也都被他杀了。北境的军队近来频繁调动,恐怕不是好事。他要以这种方式,逼迫雪凰现身。”旭尧也有些无奈。
人都已经死了,无非是不肯承认罢了。
不肯承认是自己害死了她,自欺欺人而已。
可是没有了雪凰,他的锋芒就再也封不住了。
没有人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容屿看着憔悴的顾清澜,“你该走了。”
顾清澜置若罔闻,只是雕着手里的花灯。
“如果北凌再起战乱,百姓将生灵涂炭。你还记得你承诺过她什么吗?百姓安康,太平盛世,你还没有做到。”
旭尧开口,“顾清澜,你还想这样悲痛到什么时候?她让你替她去创造一个太平盛世,百年之后,才可以去赴你们来世之约,你都忘了吗?她用她自己的命换了你的生,你确定要辜负她吗?”
顾清澜的手一顿,看向冰棺之中的雪凰。
容屿继续道:“既然你相信她没有死,那她就一直活在你的心底,带着她,继续往前走。希望你能够早一点回到这里,告诉她,她所愿的你做到了。”
顾清澜做好最后一个花灯,亲手挂了上去。
灯火阑珊下,雪荒面容平静而温和,她真的就像睡着了一样。
顾清澜将那支铃兰花的发钗戴在她的发间,又将他们当初定情的玉佩放入了她的手郑
“等我回来,我们再也不分离了。”
鬼谷的雪停了,阳光照在大地之上。
微风吹过,风铃的声音在空中回响,仿佛雪荒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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