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选妃，自然是大事。
皇帝大笔一挥，干脆十三省共选——当初先帝为自己两个儿子选皇妃的时候就是嫌麻烦只在京城选人。不过，太子妃到底比皇子妃更为尊贵，虽是劳师动众了一点，但朝中早就急着了，自是没人唱反调。
来年各省所选的秀女入京，由内监来从仪容体貌、文采举止等各个方面视察淘汰，几轮之后，数千女子最后只余几十人，这才一齐送入宫中住，一边学礼一边待选。
其实，虽入宫的有几十人，但真正入了李清漪或是皇帝眼中的大约也不过四五人而已。倒不是他们眼光高，而是看人多了，反倒有些直觉，更何况那么多姑娘在一起总是有几个格外出众——便似当初选秀之时，李清漪和江念柔便格外出众。
李清漪曾去看过几眼，后来又拿了资料和画像与皇帝分。
“王氏端庄稳重，举止得宜；郑氏熟读诗书，娇俏伶俐；林氏性格温柔，善解人意；周氏容若冰雪，卓尔不群.......”李清漪介绍完这四人，有些口渴，便端起茶盏喝了口水，“我粗粗看过，这四人容貌都算得上是顶尖，近来举国向学，她们自然也有些底子......倒也算是符合钧儿的要求，端看他喜欢哪个吧。”
皇帝翻了翻面前的几张画卷，随口道：“倒是都不错，毕竟是各省选出来的，各方面自是不错。”罢，他又牵了李清漪的手，含笑道，“要不把画卷拿去给钧儿，叫他自己看吧。我当初见着你的画卷，便觉得心口发热，很是欢喜呢。可见，缘分乃是生的。”
虽是多年夫妻，可皇帝起情话来却是从不重复，反倒越加甜腻。这会儿牵了自家皇后的手，把人拉到怀里，吻了又吻，好一顿揉搓。
耳鬓厮磨，自然磨出一点儿情热来。正在皇帝打算大白做点坏事的时候，外头忽然转来脚步声和清脆脆的叫唤声：
“爹！娘！”只见公主朱宝珠穿了一身杏黄色的衣衫，头上梳着两个包子，好似兔子一般奔奔跳跳的从殿外跳进来。
皇帝手僵了一下，李清漪已经从他怀中挣了出来，理了理发髻，重又含笑坐到了一边。
皇帝颇有些郁郁，可见着女儿珠玉一般可人便也暂压了郁气，露出笑脸上前把女儿抱起来，和声问她道：“怎么这时候跑来了？”
公主的眼睛一转儿，伸手抱着皇帝的脖子撒娇笑道：“我想爹了啊。”
她声音娇娇软软的，哄得皇帝一颗心都软了，再没什么郁气，哈哈大笑的抱着女儿，摸摸她的脑袋道：“我就知道咱们家珠珠最是贴心~”一副傻爹模样。
公主凑到皇帝耳边嘟嘟囔囔的了一通好话哄人，还不忘和自家娘亲卖乖：“娘，娘，我今学了诗经，背给你和爹听好不好？”
李清漪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和圆嘟嘟的脸蛋儿，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觉得手感不错，笑着点头道：“好啊。”
其实李清漪就算不点头，以公主的脾气也必然也是要背出来炫耀一番的。她坐在皇帝膝上，故作矜持的仰起头，清了清嗓子，奶声奶气的背诵起诗经的第一篇《关雎》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皇帝本已经熄下的情火被这首称不上情诗的情诗重又点了起来，他避开女儿偷偷瞧了自家皇后好几眼，越瞧越是心热。老婆到底比女儿要紧，他想了想便低头哄女儿：“珠珠背的好棒，真聪明。”他顺把把桌上的四张画卷拿起来递给膝上的女儿，道：“咱们家的珠珠这么聪明，爹这儿正有件大事要拜托你呢。诗里都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大哥哥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你去把这四张画卷送给去你大哥哥，叫他给你选个嫂嫂罢。”
公主被皇帝一表扬，双眼亮晶晶的，得意的都要翘尾巴了，忽闪忽闪。她得撩了如此“重任”更是高兴起来，一时间也顾不得和自家爹娘话，忙点头应承下来道：“好啊，好啊。”罢便兴冲冲的从皇帝膝上跳着下来，抱起四张画卷冲着皇帝和李清漪笑着道，“我去东宫找大哥哥选嫂嫂了，等会儿再回来陪你们。”
皇帝正盼着她走呢，连忙笑哄道：“去罢，去陪你大哥哥话，不必急着回来，晚上回来一起用晚膳就是了。”
李清漪哪里不知道皇帝这是故意支开女儿。她瞥了眼皇帝，笑看着叮嘱起女儿：“你手上抱着东西，别跑太快，摔着了就不好了。”
公主头也不回，只是嘴上应声：“知道了，知道了。”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李清漪笑得不行，转身时候就见着皇帝起身把她整个人抱起来，往帘后的木榻去。
皇帝清俊的面庞上带着笑，微微挑了挑眉，眸光沉沉似夜里星光：“珠珠走了，咱们也做点正事——《史记》有云‘《易》基乾坤，《诗》始《关雎》，《书》美厘降……夫妇之际，壤之大伦也’。”他低下头，轻轻的吻了吻李清漪的眉心，柔声和她告白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清漪，我一眼见着画卷上的你，便觉得这会是与我恩爱白首的妻子。”
李清漪闻言不由垂下眼，随即搂住皇帝的脖颈，附在他耳边轻轻道：“我虽比你晚了一些，但我知道：我这个人不过是看着好，又矫情又记仇，心肠又冷又硬，只有你会包容我，捂暖我。”
她声音轻轻的，就像是花蕊中央滑落的一颗露珠，使人不敢也不忍去惊动——
“只有你，会是我此生的良人。”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过人间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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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李清漪和皇帝夫妻恩爱，公主朱宝珠却抱着四张画卷去了东宫，一进门便大声道：“大哥哥，大哥哥！”她心里急得慌，急切间嘴上一含糊便错了话，“我给你送嫂嫂来了。”
屋内的郑虎正在喝茶，听到这话，险些把嘴里的茶水给喷出来，好容易才把茶水咽下去，立时就嘲笑起太子朱翊钧来了：“哈哈哈，送嫂嫂，看样子你坐着不动就能把热来了......哈哈哈......”他转头看一眼抱着画卷吃力迈过门槛跑进来的公主，故意挑眉弄眼，逗她道，“你要送几个嫂嫂啊？”
公主茫然想了一想，低头看看怀中的画卷，呆呆道：“四个？”
“哈哈哈哈......”郑虎实在忍不住，拍着桌子笑起来。
边上的朱翊钧都快绷不住脸了，把桌上的茶盏往郑虎手上一送，顺便塞了一块酸枣糕去郑虎嘴里，冷声道：“上等的好茶，都堵不住你这嘴！”罢，低下头，掩饰一般的和公主招了招手，温声道，“珠珠，咱们屋内去，别理这个混人！”
公主现下已经反应过来了，哼哼了两声，瞪了眼郑虎，扬起下巴，蹬着短腿跟在朱翊钧身后去了隔间。然后，她才献宝似的把手上的画卷递给朱翊钧：“大哥哥，是爹娘他们挑出来的。让你挑个喜欢的呢。”
朱翊钧“唔”了一声，耳尖微微有些红却还是一副克制冷静的模样，从朱宝珠手上接过四张画卷。
他到底是少年人，少年情怀总是诗，接过画卷还未摊开，便觉得心口砰砰的跳着，面颊也隐隐发热。可是，他犹豫了一会儿却没有立刻把画卷摊开来看，而是站在原地呆怔了一会儿。
他转头问妹妹：“爹娘随我挑？”
公主想了想，含糊的道：“应该是吧，爹让大哥哥你给我挑个嫂子的。”
朱翊钧这会儿却不知想起什么，眼睛一亮，牵了妹妹的手，道：“咱们去瞧瞧那些秀女，单看画卷有什么意思？”罢，他干脆连画卷都不看了，带了妹妹从后门出去，嘴上道，“至于郑虎那个大嘴巴，就不用理了，让他在前头喝茶吃点心就是。这回就咱们两个，偷偷的去！谁也不告诉。”
“偷偷的去”和“谁也不告诉”这两个词彻底哄住了公主这根墙头草，她做贼似的兴奋，磨拳擦脚，半点异议都没有的跟着朱翊钧从东宫后门溜了出去。
这个时候，秀女们都在学习宫礼，朱翊钧问了左右几句，便从道去了那学礼的宫室侧殿旁观。
几十个秀女皆是一般的服饰，一般的打扮，井然有序的排好学礼，乍一眼看去，都差不多，根本看不出什么。
朱翊钧颇有些懊恼，琢磨了一下便让人把教礼的宫嬷嬷给叫走了。
这般一来，一屋子的秀女倒是得了希有些性子活泼的便呼朋引伴的叫人一起玩闹，有些胆的便缩在角落里不出声，还有些端庄谨慎的便心的复习了一边宫嬷嬷适才教授的礼仪......
这般略显得平常的气氛倒是叫朱翊钧颇是得趣，至少能看出一些饶真性情来。
他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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