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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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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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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丝被一位灰翼使带走的消息很快传回了界,那三位低阶使不清楚,自有身在高位的使长知道,那是被除名却仍旧保留着炽使位阶的萨麦尔。

加百列留在了水星的禁闭室,拉斐尔虽然想接他到自己的总督府养伤,却实在拗不过对方的固执。

禁闭室不是一个养赡好地方。这里地处偏僻,神圣之力稀薄,甚至有几分阴冷,距离医疗队也相当远。犯了错关在此处的使,因纯白到空洞的室内装饰,出现精神错乱的不在少数。

加百列的脸色苍白得几乎与那墙面分不出差别。他原本便纤细的身形像是只剩了一副骨架,肩背处仍旧血肉淋漓白骨森森,治疗并没有起多大的作用。因受伤而无法收起的翅膀无力的拖曳在地上,上面的血迹有些已经干涸,有些却仍旧鲜艳。他素来挺直的身躯看起来有些佝偻,抱膝坐在房间里唯一的一个物体上。如果一个高起地面光秃秃的石台也能称之为床的话,那就是他休息的地方了。

加百列全身伤痕累累,神情却并不见多少狼狈。他此刻,甚至没有在想自己的事情。

莉莉丝。

他在担心她,担心那个由自己教导的,纯粹又美好的女孩。她本应有光明的前景与崇高的地位,本该生活在无数的爱与善中,终其一生无忧无虑,只有欢喜,没有苦痛。她本应,一直在自己的身边。

他以为自己能够守护她,爱护她,保护她。可或许,莉莉丝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她是人类,是比使更复杂更强大更有思想的生物。她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欲·望,有所向往的、使们或许永远也不会了解的自由。她会好奇,会怀疑,会探究,像是带着能够摧毁旧世的强大力量。

而他,而他们使,唯一能够与之比肩的就是坚定的信念与从不质疑的执行力。

背道而驰的使与人类。

莉莉丝……

她是绽放在他生命中最美的花朵,是只能存在于他梦境中的、绚烂燃烧的异火,是摇曳他枝头却终究无法企及的风。

他无法拥有她,也无法囚禁她,更让他觉得难受的是,信仰让他无法帮助她。

他从不认为自己会动摇信仰,过去,现在,包括未来。对父神,对界,对使,加百列有着无与伦比的责任福他不可能像萨麦尔,也不会如路西法,他最终的结局也必是为国灭亡。

若莉莉丝有罪的话,那也该由他来背负。

加百列拒绝了拉斐尔一切想让他好受些的援助,像是在惩罚自己一般的自虐着。没有使能够怀疑加百列的虔诚,在后世,他一定能够获得殉道者的名号。在拉斐尔看来,这件事艾尔受到的责罚已经远远超出他所该承受的,他根本不用这样自责。

可温和的水大使长,也是界最倔强的使之一。

莉莉丝的出逃已经在界闹得沸沸扬扬,或许除了加百列,根本没有使还能对着她怀抱善意。

幸好,对于莉莉丝而言,除加百列以外的那些使是什么态度一点儿也不重要。

即便是在昏迷中莉莉丝也能感觉到身上的痛苦,好多次,她以为自己会支撑不下去。还好,这个时候总有一道温暖的力量进入她的体内,一个让她有些熟悉的气息环绕着她。那个气息让她很怀念很怀念,好像是比遇到艾尔更早更早就存在在她的记忆中,刻在她的灵魂里。

那是比据创造了自己的父神更让她觉得亲切的气息。

“父亲……”

跌落红海并且近距离接触了那么多强大的魔物,这伤害对人类来太过严重。莉莉丝脆弱而纯洁的身体迅速被魔物的邪气侵染,她美丽的外表遭到了可怕的腐蚀,魔力被无情的侵吞,神圣之力几尽消失。若不是萨麦尔不停的为她输入使之力,莉莉丝恐怕早就被邪气彻底吞噬了。

界曾经最受崇敬的创·世使之一,因其对魔物的威名而有死亡使之称的萨麦尔,他望着怀里的人类,神情凝重却充满了慈爱与怜悯。

他首先创造了人类,却也毁灭了他们。

谁也不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艾尔……”莉莉丝呻·吟着。

“艾尔,”萨麦尔用粗糙的大手抚摸着莉莉丝因被侵蚀而变得斑驳的发,低声喃道:“你将莉莉丝送到我身边,是为了让我赎罪么?”

时间在追捕莉莉丝中不知不觉过了三个月。到了后期,界投入了三分之一的使去寻找她。但死海的中心本就不是普通使能够到达的地方,萨麦尔在地狱多年更是熟知这里的情况,搜索进入了僵局。

加百列的状况并不比莉莉丝好多少。流逝了大量的使之力让他的灵魂受到了不的伤害,加之肉体上的伤口短期内无法愈合,又不肯接受最好的治疗,在禁闭室养赡三个月竟然有越养越虚弱的趋势。

在第四个月的月初,拉结尔带来了父神的赦令。

加百列被允许搬回总督府养伤,只不过,作为抵偿自己监管不力的罪责,他需将莉莉丝带回界。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加百列从不曾违抗过父神的旨意。

“感谢主,我的父。”他屈膝跪着聆听旨意,面容平和,没有一丝怨恨与愁苦,像是不曾遭受过巨大的折磨。

但拉结尔几乎无法相信面前的这位使就是曾经的神座之左。那使因背后的伤而光裸着上身,目之所见瘦骨嶙峋。

他的脸颊削瘦不堪,精致的五官透着一股灰败的死气,瞳仁失去了光彩,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原本水蓝色的长发淡得泛出了一层银灰,羽翼染着斑驳的血迹翅羽纠结。

若不是他仍旧温柔的嗓音与素来从容的态度,拉结尔根本不敢确定这就是加百粒

“也感谢你,拉结尔,我的朋友。”

“不。”拉结尔虽然从不参与两派之间的争端,但对于加百列,这位一直帮助自己的使长素来敬佩。他虽然沉溺于学术却并不是完全不晓世事,或者不如,正因为他专注于研究,所以与这位博闻强识的使有着更纯粹的共鸣。他睿智恭谦,克己虔诚,充满怜悯之心,曾手握大权却从不搬弄,现今落魄亦毫不怨怼。他拥有最纯净的灵魂却遭受了本不该承受的磨难,这实在是不公平至极。“加百列大人,请您不要这么。”

拉结尔心的将加百列扶起,所触及的手臂干瘦得只剩下臂骨,感觉不到一点力量。

“请接受我的感谢,拉结尔。”加百列没有拒绝他的帮助,倚靠着对方瘦弱娇的身体站立起来,“你愿意接受父神传达旨意的任务已是对我莫大的恩惠,若我没猜错,这应该还是你主动要求的。”

“大人……”不但在使长里,甚至是在整个界也基本找不出比拉结尔更柔弱的身形了,但他这一刻能感觉到身边这位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使轻得吓人。

“你一直不愿意陷入纠纷,如今却因为我进退两难,我实应表达自己的歉意与感谢。”加百列的笑容透着一股病弱的虚无,拉结尔在刹那间以为自己看到了炽使们为父神咏唱赞歌时的圣光——那是如易逝的泡沫般梦幻绚烂而又神圣的光芒。

作为一名学者,拉结尔很少有为情绪所动不能自已的时候。但就在此刻,他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股无法抑制的辛酸苦涩,还有,巨大的、要震撼他灵魂、让他想要匍匐膜拜的感动。

那曾经是只有父神才能给予他的感受,而现在,他几乎要因此而折下膝盖。

拉结尔不知道有没有泄露自己的情绪,加百列却放开了他扶着自己的手,静静的望着他,而后缓缓的摇了摇头。

“大人,”拉结尔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然后露出一丝笑容,“拉斐尔大人被派遣去寻找莉莉丝了,他嘱托我要将您送回总督府。”

“他一直是最好的朋友。”加百列像是松了一口气,轻轻摆了摆手向外走去。

他的身体看起来那么虚弱病态,脚步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拉结尔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仍旧挺直的背影和那隐藏在长发间已经泛白的伤口,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眼泪。但他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默默的擦去,然后迅速的跟了上去。

加百列的赦令与其是赦令,不如,更像一份投名状。

界对于莉莉丝的逃脱无计可施,这样堂而皇之地背叛行为之后又是那么大张旗鼓的搜查,最终莉莉丝若是仍旧没有受到处罚的话会极度影响父神的威严,不安会在使中滋生。

带走莉莉丝的是萨麦尔在高层中并不是秘密,创·世使们却对此缄默,搜查没有任何进展,而上帝终于对此进行了妥协。加百列被放出,条件是带回莉莉丝,一个默认的交易。

国在无声无息中腐坏,似乎谁也没有发现,却好像没有一位使觉得不习惯。

加百列所认为的,使那唯一能够匹敌人类的性都渐渐消失聊话,谁又能怀疑国那已经可以预见的崩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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