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廉洁
心里揣着十五只七上八下的兔子，佟国杰走进了赵书记办公室，赵铁男虽然并不是纪委的二把手，但他的办公室在所有班子成员中，仅次于陈书记办公室，档案室改成的办公室面积大、朝阳，当然就显得大气，明亮，还放了好多盆栽，看上去也十分赏心悦目，但是，走进这间办公室的基层干部，估计没有几个人能够感受到轻松愉悦，即便赵铁男是笑微微的，也带着一种莫名的压力。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进入赵铁男纪委副书记办公室的基层干部都有问题吗？当然不能这么，因为我们的干部队伍里，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不喜欢金钱交易的干部多得是，这能不能这些干部就可以理直气壮的了？
在此，赵铁男书记不得不遗憾地告诉大家，不能！再廉洁也不能！为什么呢，因为，咱们的干部们坐上那张椅子，无论干不干违法乱纪的事情，就已经有了一种无法清白的原罪。
为什么呢？赵铁男书记来自基层，当然很明白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工作成绩是需要很多的标准跟数据来显现的，那么，这种成绩跟标准或者是数据，真的按照要求有时候是不可能达到的，在必须要完成或者超额完成的时候，你就已经违反了纪律。
(干部原罪观点，是赵铁男书记个人看法，不代表作者，不代表广大人民，不代表广大读者，请勿一概而论！请勿对号入座！！请勿拍砖！！！)
佟国杰走进这间大气舒适的办公室，书记秘书乔丽丽迎上来笑道：“佟厅长，赵书记正在等您，请跟我来。”
赵铁男抬起头，客气的站起来道：“国杰厅长来了？坐。”
佟国杰看着一脸和煦的赵铁男，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这个男人曾经在丰收园误会了他跟秦洪月，他又跟赵铁男联手骗了秦洪月见面，替他们夫妻化解矛盾的事情，这种事情当时很是亲厚，但到了此刻这种严肃的约谈时刻，那是半分都拿不上桌面的，接下来，可就要看赵铁男是否还记得这一切了。
“赵书记，我接到通知就赶紧赶来，没有耽误您的时间吧？”佟国杰谦逊的道。
“没有没有，我上午就见你自己，咱们好好谈谈。”赵铁男没有跟询问别的有嫌疑干部一样坐的高高在上的施加压力，而是走下来跟佟国杰对面坐在沙发上，示意佟国杰喝水，才接着道：“我看了你带队去河阳调查大桥坍塌事故的报告，发现有几个问题写的不太明晰，所以就把你请过来当面核对一下，免得对我们下一步的调查造成阻碍，希望你能够坦诚的给我解惑呀。”
“赵书记，是我们的不对，太不细心了，居然没有把报告写清楚，哪里不明白您请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佟国杰诚挚的道。
在这种约见中间，赵铁男从不废话，直截帘的问道：“第一，当初你们河阳方面拿到大桥设计图样的时候，有没有逐一核实图样的科学性跟安全性？第二，当时这个工程省交通厅授权河阳市进行招标施工，是如何交给安路桥的，安路桥又是如何违规再次转包给河广实业的，这里面存不存在权钱交易问题？第三，建桥选址的时候，河阳的工业园已经选址，当时考虑没考虑距离太近，会影响到大桥的稳定性问题，是否做过处理？为什么现在出现了跟建桥时同样位置的文化园施工影响到大桥桥基的言论，你们调查组是否就这个问题做过准确的测算？如果做了，报告上为什么对这个问题闭口不谈？”
佟国杰听着赵铁男一开始谈话，就收起了一开始的亲热，淡漠却又冷冽的出这三个问题来，他的心里就“咯噔”一下，为什么呢？因为这三个问题貌似非常好回答，其实却每个都隐藏着许多无法言表的忌讳，一点没有考虑周到，就很可能把某个绝不该牵连进来的人物给牵连了进来，一旦牵连进来，可就是给自己种下了滔大祸了，日后要想挽回的话，着出去的话可不是用铅笔写在纸上的字，用橡皮擦一擦就掉了，那可是一根根钉子，没准就把自己给钉死了！
赵铁男拍出这三个问题，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拟定的询问策略，他何尝不知道这三个问题暗含的玄机？但是，他可以明白，却不能不问，因为这里面有个他对待这个案件的态度问题。而且，佟国杰怎么跟他“交待”，对他下一步如何处理这件事有着很大的借鉴作用。毕竟，佟国杰是当时河阳的负责人，如果佟国杰竹筒倒豆子般的明帘时拍板选定设计图的真相，那么，他想要替李文彬化解这件事就必须另做打算，如果佟国杰没出来，相对来讲要容易处理一些。
对于如何把这三个问题摊开来问，赵铁男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的，原本他打算用娓娓叙谈的方式化解佟国杰的紧张情绪，缓慢的代入这三个问题，并下意识的诱导佟国杰避开不必要的尖锐矛盾，并按他的思路出他想要的内容。可是考虑再三后，赵铁男还是断然放弃了那个想法，因为那样做的话，佟国杰无疑会产生一种赵书记是“同谋”的感觉，那样一来，若是佟国杰当真在这个项目里面是清白的还罢了，万一有问题，那可就无法查清楚了，这种授人以柄的蠢事，他赵书记可是绝不会做的！
最后，经过几度权衡，赵铁男决定摆出大公无私的态度来，开门见山的把这几个问题抛出来，作为试金石看一看佟国杰的真面目，也把自己对这个案件的调查决心表明出来，给佟国杰一定的心理压力，打消他指望李书记蒙混过关的念头。
抛出这几个重磅炸弹之后，赵铁男一直在观察着佟国杰的反应，对方沉默的态度是他预料之中的，毕竟，这么严重的问题，若是佟国杰张口就回答的话，才是明对方是不成熟的生瓜蛋子呢，所以，对佟国杰的沉默他一点都不着急，静静地看着佟国杰，耐心等待这个被询问者考虑清爽了再回答。
但是，赵铁男丝毫不带烟火气的平视也让佟国杰感受到了庞大的压力，好似赵铁男黑黑的瞳孔此刻变成了两盏超高温度的黑色太阳，一点点炙烤着他的神经，也在剥离他身上的衣服，让他如同一只用不同材质层层包裹着的冰淇淋般一层层融化掉了，最终，只剩下了令他自惭形秽的巧克力色，斑驳、肮脏、丑陋，迎着黑色的阳光，泛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污浊颜色，让他自己都无地自容。
“呃……”终于，佟国杰觉得面对着赵铁男的注视，即便给了他足够的时间跟足够的自由度去思考，他的心却越来越乱，越来越惶恐，一点都无助于他安心把那三个函般的问题捋清楚，再想出一个最最妥善的答案出来。恰恰相反，如果继续保持这种状态，他反而极有可能因六神无主而做出更加错误的选择，越加的万劫不复，于是，他在看上去很舒服的沙发上却难受的挣扎了一下，终于艰难的开口了。
“不要急，国杰厅长，我明白，但凡是一个大的项目，肯定要经过非常多非正常的手续或者关卡才能尘埃落定，有些关系相当复杂，你大可以考虑清楚透彻之后再回答。”赵铁男看着一贯刚毅果断的佟国杰居然也一副便秘的样子，就悠然的道：“虽然，我的询问不属于正式取证，但相信你也明白，咱们俩坐在我的办公室里谈，性质肯定不是聊，所以对真实性的要求还是很高的，我可不希望你今晚就给我打电话‘赵书记，有个情况我记错了，给您更正下吧……’呵呵呵！”
赵铁男这番话虽然亦庄亦谐，但佟国杰怎么能掂不清轻重？原本后背都汗湿了，此刻连额头都一片油亮，这种油亮瞬间就汇聚成豆大的汗珠纷纷滚落了，他带着狼狈忙不迭点头道：“是是是，我懂我懂，绝对真实，绝对真实！”
“嗯，我的休息室里面有卫生间，去洗洗脸，回来再讲。”赵铁男和煦的道。
佟国杰感激的点着头，逃也似的快步走进了里间，不需要面对那对黑太阳的炙烤，佟国杰如释重负的打开水龙头，虽然纪委副书记的休息室里是24时提供热水的，但他却宁愿用冰冷的自来水冲洗着那张国字脸，用这种冰冷把心头浮动着的诸般恐惧、慌乱、患得患失、诚惶诚恐、进退两难等情绪一概压了下来，相对清醒的快速把之前都已经大概成型的东西又衡量了一遍。
但是，佟国杰还是有一种拿不定主意的感觉，毕竟，这可是面对纪委询问的正式回答啊，一言不慎，或许就万劫不复，稍有差错，就是食脐难悔的失误，怎不让他左右为难呢？对佟国杰来讲，最简单的回答莫过于实话实，毕竟一句谎话必然需要用一百句谎话来掩饰，但用来掩饰的一百句谎话里只要有一句出现了漏洞，则会给他带来不可逆转的覆灭下场！平心而论，佟国杰并不甘心当牺牲品，一分钱好处没拿，若是还因此获罪，简直是没理了，冤枉大发了！岂不是白白中了邹赐那条贪婪的狼的圈套吗？
那么就全真话？佟国杰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就被自己的荒唐念头吓了一跳，这不是摸电门自杀行为吗？还真以为坦白从宽呐？当初为了在跟邹赐激烈的竞争中彰显自己的刚毅果断才干，可以是不遗余力的上下活动，硬是把这项原本省交通厅撑头搞的工程要到河阳地方去承办，为的就是达到政绩工程的效果，在运作的过程中，可以很有些手段是不能拿到桌面上去的，难道都坦白？就为了顺便把邹赐捡现成的好处，趁他一腔旺炭般的争名心理，趁腿搓绳的收取高额贿赂的事情出来达到心理平衡？还把当初为了在省委领导面前彰显自己的才干，巴巴的带着几张设计图来省里找领导拍板定案的过程也出来？这就更是找死了，你自己上赶着把图纸拿来让领导选，还信誓旦旦这些图纸都是经过科学考证，不存在半点安全隐患的，领导给你面子指了一张，现在你为了逃避责任，就把领导抬出来替你顶雷，这不是忘恩负义的王鞍是什么？打老鼠碰碎了古董花瓶，这才是正中邹赐的下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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