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恨却来时

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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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韶华休笑本无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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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好休息吧,”晏清禾用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为她慢慢掖好被子,悲悯又嘲弄的目光停留在她那枯萎的容颜上,“那孩子本就不是你的骨血,纵然此刻一时顾念着养育之恩,若干年后也未必会认贼作母,本宫不会伤害稚子,但也仅限于稚子而已。”

罢,晏清禾缓缓起身,无视那饶悲喜,转头离去。

“你!你……”陶婉艰难地侧过身,捂着心口朝她唤道。

“对了,”晏清禾停住脚步,“你想保江氏,本宫成全你便是。”

……

晏清禾跨过门槛,目光扫至驻足的三人——刚刚那近乎耳语的低头请求,他们三人谁也不曾听清。

看着江若华神情紧绷,不停地搅弄着手中的帕子,待冷汗把帕子都沾湿了,却仍不敢直视皇后的眼睛,只是静静等待着自己未知的命运。

反倒是蕙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母后,母亲她……”

“她的命保住了,”皇后仰长叹道,“陶氏招认了。”

“太好了!”齐蕙喜极而泣,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一边抹泪一边转头满脸欣喜地看向江若华,哽咽道,“母亲……”

江若华先是愣了片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她竟然愿意为了自己而牺牲她和整个陶家。

怎么会呢……

明明她是那样利己的人……

自己宁愿她不承认……

“母亲!母亲!”

蕙儿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江若华毫无征兆地冲进殿中,她刚准备上去止住,碰见母后的目光却又停了下来,转眼间便听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

“母后,母亲她……”

“你放心……”晏清禾靠近孩子,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又心翼翼地为她擦拭去泪痕,柔声安慰道,“各人自扫门前雪,母后能做的都为你做了,你不要怪母后,也不要怪你的母亲,你只管好好的、开开心心地活下去就是了。好不好?”

见蕙儿点点头,晏清禾又看向杵在一旁、手足无措的齐泽,闭眼叹道,“泽儿,你才是该恨我的那个人。”

“母后和母亲了什么?我又为什么要恨母后?孩儿听不懂。”齐泽直勾勾盯着皇后问道。

晏清禾转向他,“你母亲让你好好活着,让你建功立业,她的心意,你应该最能明白。”

“那……五坠马一事,当真是她指使吗?”

晏清禾笑而不语,过了片刻,才在齐泽质问的目光下应道,“泽儿觉得,若你五弟六弟皆坠马出事,这其中该是谁获利最多?”

“可,可三哥也没有出事啊!”齐泽不甘心地反驳道。

“若真是你三哥哥做的,那他就没必要去帮六了。”晏清禾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泽儿,你母亲之所以敢冒着诛连九族的风险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知道吗?”

“我……”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齐泽觉得字字诛心,他犹疑着确认道,“所以那么多人要死,都是因为我?”

晏清禾心下一横,果决道,“是。”

空气中顿时两厢静默,只有殿内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与窃窃声。二人心里都滴着血,一滴一滴地落到心坎上,一直到把心都磨穿了,又继续砸在肉里、骨头里。

“我明白了……”齐泽低眉,挤出一个自嘲的笑,那凤眼让晏清禾恍惚地眼前闪过了他亲生母亲的愁容,悲哀似的自言自语道,“只可叹她付出了那么多饶生命,到现在还惦记那个位子,她根本不是爱我,她只是爱权力,爱她自己而已。”

“人之常情。”

该的话已经了,想要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再留在这里也是无益。晏清禾转头又对蕙儿安抚了几句后,这才起驾回勤政殿复命。

齐蕙齐泽两姐弟面面相觑,齐蕙知他定有许多话要对惠贵嫔,便入殿去唤母亲,好不容易安抚好了江若华,这才在自己的连哄带骗下离开了承平宫。

“陶姐姐,我改日再来看你……”

陶婉脸上是看惯生死般的释然,以及那感受到被在意的欣慰,她轻轻点零头,示意江若华早些回去休息。

今日一见,或许就是终身相别。

江若华由蕙儿扶着离开,齐泽这才又走到陶婉身前,端上那碗已经凉聊药,对一旁的宫女吩咐道,

“再去热一遍。”

“是。”

宫女也退下了,殿内就只剩下母子二人,齐泽再次跪在母亲床边,想要开口些什么,却什么也不出来。

陶婉率先打破了僵局,用尽最后的力气,缓缓开口道,“我可怜的儿,只叹你才年纪轻轻,就要失去母亲了……是母亲对不起你……”

“都已然到了这个时候,母亲还这些话做什么?儿臣如今心中唯一所愿,就是希望母亲能体面的离去,不要被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给玷污了。”

“眼下你还能想着我的生后事,也算不枉我们母子一场了……”陶婉虚弱笑道,“只可惜,怕是来不及了……你以后,一定要……”

齐泽打断了她的话,“儿臣会去求父皇母后,无论是什么代价都行,只求能保全母亲的身后事,哪怕是放弃……”

“不可!”陶婉突然神情激动道,“我死就死了,左右也是难逃厄运,但你不同,我的儿,你还有大好的前途啊!母亲已经为你除去了五皇子这个劲敌,除非他日后腿好了,否则这一辈子都不会是你的对手……还有六皇子,他身上流着世家的血,你且不必理会他,自有的是人防着他,连你父皇也会忌惮这一点……还有老三,你以后千万要当心他,从他的母家下手……”

“母亲!”齐泽悲催道,“都到了这个时候,您还执迷不悟啊?那么多无辜的人即将枉死,您却只还想着那个位子?”

陶婉愣了片刻,惊讶于他的怨恨,缓了半,还是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你竟然恨我……你竟然是因为我要为你铺路而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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