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此时,那张破床上正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脏污不堪的老太太,不时地呻吟着,一看就知道是长期卧病在床的。
许是听到了话声,老太太咳嗽两声道:“我儿,可是有客人来了?”
唐清平偏头见老太太手中的碗快要翻了,也顾不上秦昊,连忙跑了过去。
“娘,我喂你。”
“咳咳……”
老太太连咳几声,在他的搀扶下坐直身子,唐清平忙将一个脏污不堪的枕头放在她的后背下。
秦昊吩咐吴起道:“把米面搬进厨房吧。”
吴起点头,过去把车上的米面搬进厨房。
秦昊则是进来躬身见礼道:“见过老太太。”
“咳咳……家里脏乱,实在无法招待相公,对不住了……”
“老太太言重了,实不相瞒,几年以前我和你们家的状况相差无几,只是我娘病好了以后才逐渐好了起来,我想只要老太太康复了也会是一样的。”
“多谢相公吉言……”老太太又偏头看向唐清平道:“我自己可以吃,我儿领着相公去院子里吧,别怠慢了,咳咳……”
唐清平喉咙滚动了一下,擦了擦眼角,放下碗筷,邀请道:“请秦大人凉亭一叙。”
院子中间有间凉亭,里面放有石桌、石凳。
两人来到亭子里,秦昊坐着,唐清平却是背对着他立着。
秦昊想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正沉默间,却听唐清平叹息一声有些落寞道:“我是永和五年的探花,想当年高中时意气风发,唉……”
永和五年也就是四年前,按早就应该下放了。
秦昊知道他在感叹什么,接口问道:“听你被下放去了外地?”
“不错,是去淇县做代理知县。”
“淇县?”秦昊一愣:“这么巧?”
唐清平不解道:“秦大人此话何意?”
秦昊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接着问道:“知县虽是七品,但却是大权独揽主政一方,唐大人为何不去?”
唐清平苦涩一笑:“秦大人以为在下不去任职,是嫌代理知县官职低微?”
秦昊如实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有其他理由。”
唐清平看了秦昊一眼,脸上尽是苦涩:“秦大人声名显赫自是不知我等难处。”
秦昊不解问道:“唐大人此话何意?”
唐清平长叹一声,道:“我在永安既无背景又无靠山,原本以为此生会在翰林院养老了,有此施展抱负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只是……”
秦昊没有插话,等着他继续往下。
唐清平长叹一声接着道:“只是,我接上老母高高兴兴前往上任之际,没想到快到淇县时却突然遇上了山匪,抢走我行李银两不,还将我母亲打成内伤……”
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神情更是带着无尽悲愤和无奈。
秦昊皱眉道:“你没亮出官印吗?淇县还算是京城地界,山匪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抢官吧?再,即便是遭抢,你接着上任就是啊,等到任之后再缉拿那些山匪不迟。”
唐清平苦涩一笑:“呵呵……所以我秦大人声名显赫不知我等难处。”
“什么意思?”
“那些不是真的山匪。”
秦昊更是迷惑:“不是真的山匪?”
唐清平道:“当时我拿出官印,他们知道我是去上任的,所以才会抢了我,并且……”
秦昊愣神:“并且什么?”
“并且,这次只是给我一点教训,倘若不知好歹前去上任,不仅官当不成,连命都不保。”
秦昊心中一凛,冷声道:“他们好大的胆子!”
能够这么做,那这些人来自哪里不言而喻。
唐清平道:“当时我也是这么的,所以他们将我母亲打成重伤,并扬言,不服气可以去告官,告御状都行,只要不怕死。”
秦昊皱眉道:“所以你又回来了?”
唐清平道:“他们明知我是朝廷命官,还敢明目张胆地如此对我,定然是有所倚仗,我既无权势又无靠山,加上又有老母在前,如何与其硬拼?”
秦昊叹了口气,这种情况换作是自己,怕也会有所顾忌。
“那你现在……”
“我回来之后就向皇上请辞,结果皇上大发雷霆,不仅收回官印,也把我的官职一撸到底,现在我不过是平民一个……”
一阵沉默。
秦昊长长出了口浊气,看着唐清平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实话,两人也仅仅只算是认识,同在翰林院的时候,还有些不愉快。
秦昊今日能够买来米面过来看他,已经算是看在同僚的份上了。
沉默过后秦昊道:“请恕在下能力有限,帮不了你太多。”
方清平轻轻摇头道:“秦大人不计前嫌买卖米面已经让唐某无以为报,实在不敢妄求其他。”
秦昊嘴巴张了张,最后也只是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道:“唐大人保重。”
随后让吴起把身上的十几两银子留下便与唐清平作别。
唐清平含泪将他送至门外。
世俗中有句话:不要轻易介入他人因果。
在官场上更是如此。
像唐清平这样的人不会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能渡他的,只有他自己。
从唐清平家里出来,秦昊想了想让吴起赶车前往京兆府衙。
杜峰正在后堂和梁辅升商议事情,听到府差禀告忙出门迎接。
秦昊拱手道:“杜大人公务繁忙,还要亲自出迎实在惭愧!”
杜峰秦笑道:“不是了嘛,秦大人来我这里,尽管直接进去就行,如茨话,何需我再多跑一趟?”
完大手一挥,挽着秦昊的胳膊一起进入府衙。
“梁大人你也认识我就不介绍了。”
秦昊笑着向梁辅升点头致意。
梁辅升则连忙拱手见礼。
现在秦昊的官职等同知府,可是在梁辅升之上了。
将秦昊请进后堂分宾主落座,杜峰笑道:“正有一事相求,没想到你倒是先找上门了。”
秦昊笑道:“既然如此,那杜大人请先。”
“哎,”杜峰摆手道:“你来是客当然是你先。”
秦昊道:“杜大人是我的老上司,你要是这么那我可就不了。”
杜峰手指秦昊哈哈一笑:“你呀,你呀……”
秦昊在武宁时那可是自负盈亏,虽挂靠在庐阳府,可是跟他杜峰并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是秦昊至始至终都把他当做老领导,他岂能不高兴?
笑过之后,神色逐渐严肃下来,道:“既然你还念着这份情谊,那我就直了。”
“您。”
“是这样,”杜峰看了梁辅升一眼道:“公路在庐阳就一直跟着我,十几年来兢兢业业帮了我不少忙,现如今正是身富力强之时,不能被我耽搁了,浩然你筹备新区想必需要帮手,所以我就想着让他去锻炼锻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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