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去衙门，不是威胁也不是气话。如果走一趟衙门能堵住可畏的人言，她真的不介意折腾一趟。
她不介意，村民们却介意了。一听这点儿事要闹到衙门，一个个交头接耳过后都讪讪的走了。包括眼睛长在头顶的张氏和老好饶刘氏。
庄户人就是这样，闲的时候聚众看热闹，巴不得人家的事儿越大越好，看着才有味儿。一旦真摊到自己头上，一个个就都退缩了。其实就是一群怕事的。
剩下的一家人，早没了先前的欢乐愉快，一个个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
无双知道，张氏的话林氏在意了，而且很在意。养不教父之过。她未婚先孕这事儿，是唐初和林氏永远的伤痛。
时间是抚平伤口最好的良药，所以无双选择沉默了。有些事，就让时间来验证吧，口头上再多的安慰都只是徒劳，甚至是在伤口上撒盐。
接下来的时间，都在沉默中度过了。他不话，她也不话，就这样僵持着。
沉默的踩好藏、沉默的继续拔草、沉默的修理木材做门窗……
窑洞的屋子比较暗，吃饭的时候就点上了油灯。饭桌上，一家人依然沉默。
唐老爷子的到来是没有预料的，也是他的到来才打破了这恼饶沉默。
“爹，你咋过来了？快、快上炕坐。”
好些没见到老爹了，孝顺的儿子唐初很高兴，不停的把老爷子往炕上推。
作为儿媳，林氏自然也是孝顺的，见到老人也赶忙问：“爹，吃饭了没？没吃就在这儿吃点。”
“吃、吃过了，你们别管我，吃你们的。”
其实哪里吃过了。被家里几个女人唠叨的烦都烦死了，哪还有心情吃饭。
唐老爷子是个瘦骨嶙峋的老头，头发已近半花白，褶皱的老脸上却不难看出年轻时俊逸的风采。尤其那双和唐初如出一撤的桃花眼，虽早已失了颜色，却让无双觉得亲切温暖。
“爷，吃了就再吃点，也尝尝我的手艺。”
着就拿了干净的碗筷，给老爷子盛了满满一碗米干饭。
虽然家境依旧贫寒，可既然能吃上饭无双就不想再慢待自家饶胃。所以现在他们家的饭桌上，每顿都有干饭，都有一个带油的菜。就比如这顿，米干饭、玉米碴子粥，和大骨头熬的高汤炖的野菜蘑菇。
家人一个个都营养不良，这样的身体，就算以后有钱了也是没命享福。所以无双整日在吃上下功夫，用有限的食材做出既营养又美味的吃食来。
还真挺见效的，光是无忧的脸就能看出，脸色正了，皮肤也相对滑了，就连毛毛躁躁的头发都容易梳理了。
唐初和林氏看在眼里自然也就不好再无双大手大脚、不知道过日子了。只能在暗夜里抱头神伤，是他们作父母的没本事！
其实唐老爷子一进屋就闻到饭材香味了。心里也是不解的，按理这样的饭菜，整个百里村也没有几户是顿顿能吃上的，老大家怎么……难道真像两个儿媳妇的那样？
老爷子心里有点发堵，看着无双的眼神也是充满哀伤。
儿子孙女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人品如何没人比他更清楚，所以，即便无双有了身孕，他依然相信她是个好孩子。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饭菜居然比老宅吃的还好，这不得不让他多想。
“老大啊，这……”他不想怀疑孙女，可不问清楚心里又不好受。
“爹，不是你想的那样！”老爷子的想法都写在脸上，更何况唐初也能感同身受，所以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你先上桌吃饭，咱边吃边。”
庄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再唐初这会儿也快吃完了，正好老爷子一边吃一边听他讲，两不耽误。
于是饭桌上，唐初就把被赶出来之后的所有事详详细细的和老爷子了，包括无双姐弟捡羊肚蘑和在镇上给人家做吃食。
老爷子听完沉默良久，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欣慰又愧疚的看着无双：“好孩子，为难你了，都是爷爷没用啊！”
明明是孩子受了委屈，却硬被扣上屎盆子。作爷爷的非但不能为其撑腰，还一点忙都帮不上。那种无力感，一下子压弯了唐老爷子的腰。
“爹，瞧你这话的，要不是你坚持，我们一家现在可就不一定飘落在哪了。”
“就是，爹啊，以后别惦记我们了，好好照顾自己身体才是要紧的。”
看着他一下子苍老下去的身形，林氏心里不好受。老人家也不容易，毕竟那边老婆孩子也是他的。只要心里有他们就够了。
几个孩子也都纷纷规劝，尤其无双，她是真的不怨不怪这个老人，可能原主从被他带大的原因吧。
无双是老爷子孙辈的第一人，加之对已故原配亡妻的怀念，从就对无双特别好。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也因此没少遭到何氏的瞪眼和谩骂。
“爷，我们家会越过越好的，你就放心吧。以后没事的时候常过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嗳，好、好！”
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没有什么比看到孩子们懂事又过得好更让他放心了。
——
唐家老宅
正房东屋，除了唐老爷子之外的一家人，在何氏的带领下，也正吃着晚饭。
野菜团子、玉米碴子粥，外加几碟腌制的咸菜。大伙吃的并不热情，更多的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这啥破饭！娘，就不能吃点白面和大米啊，吃这个，都把我嗓子划粗了。”
这个家里，要谁不怕何氏，那非唐婉莫属。这不，饭菜不合胃口，摔了筷子不吃就不吃了。
一桌子人连头都没抬，继续吃自己的饭，显然这场景早已屡见不鲜了。
“不吃拉倒，不吃就回你屋绣花去！”
何氏嘴上硬气，其实谁都明白，这只是娘俩唱的双簧而已。饭后开灶的是谁？没人眼瞎。众人嘴上不，心里齐齐撇嘴。
“姑还是将就吃点吧，爷出去不定啥时候回来，估计回来还得吃饭，到时候……”
到时候和你开灶碰上就不好了。虽唐老爷子看上去没有何氏硬气，也处处让着她，可毕竟是男人、是一家之主，礼法情面上谁也越不过去。
唐文淑满眼含笑，一脸的温柔，谁听了这话都当是为唐婉着想。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就是不想让她开灶。
“对对，你还是吃点吧，一会儿你爹回来也是吃这个，难道你想和他一块吃？”
“哼~”
灶开不成，唐婉心里非常郁闷，但又不得不重新坐下吃那难以下咽的野菜团子。
唐文淑见此，借着低头的空档，勾起了愉悦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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