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澳大利亚殖民地首府，阿德莱德，英军司令部，1871年初夏
咸湿的海风裹着港口特有的鱼腥和煤烟味，吹不进阿德莱德城郊戒备森严的英军兵营。巨大的操场上，尘土飞扬。口令声、皮靴踏地的闷响、马匹不安的嘶鸣混杂在一起，透着一股临战前的躁动与压抑。
司令部二楼，宽大的橡木办公桌后，南澳大利亚驻军司令，威廉·杰维斯少将，正皱着眉，手指敲打着桌上两份文件。
一份是伦敦殖民地事务部发来的加密电报，措辞冰冷强硬：“...鉴于大夏伪政权顽固拒绝女王陛下政府之合理要求，公然扩军备战，严重威胁澳洲秩序及帝国利益...授权你部，酌情集结力量，对该政权实施有效之武力惩戒（punitive expedition），迫使其回到谈判桌，接受我方条件...行动规模需控制，避免陷入长期消耗...印度总督府将提供必要支援...”
另一份，则是他案头情报官汇总的、关于大夏王国的最新简报：“...新夏卫升级为大夏国防军，全部换装新式后装线膛枪，射速极快...东部托伦斯河-格雷山脉防线发现大量新筑土木工事及炮兵阵地......港口新增自建炮艇...德、荷商船仍频繁进出龙湾港...”
“该死的黄皮猴子！”杰维斯少将低声咒骂了一句，将电报狠狠拍在桌上。伦敦那些老爷们轻飘飘的一句“惩戒”，落到他头上就是千斤重担。他太清楚“控制规模”和“避免消耗”意味着什么——既要打疼大夏，逼大夏王国就范，又不能真把帝国拖进一场泥潭般的战争！尤其在欧洲局势微妙，普法战争余波未平的当口。
“将军，印度来的‘援兵’到了。”副官推门进来报告，脸上没什么喜色。
杰维斯走到窗边，推开百叶窗。操场上，一队队皮肤黝黑、裹着包头巾、扛着老式前装线膛枪的士兵正乱糟糟地列队。刺鼻的咖喱味和汗臭味隔老远都能闻到。这是来自印度第21、22步兵团，约5000人。带队的英国军官一脸疲惫和不耐烦，显然对这群纪律散漫、语言不通的“土兵”毫无好福
“哼，‘必要支援’。”杰维斯冷哼一声，眼中满是轻蔑与无奈。靠这些连队列都站不齐的印度兵去冲击大夏的防线？简直是送死！他真正能依靠的，是南澳殖民地拼凑起来的“家底”。
“我们的人呢？”杰维斯问。
“本地志愿骑兵团两个中队（约500人）已集结完毕。”
“第24步兵团（英军正规军）两个营（约1000人），均配备恩菲尔德p53步枪（注：马提尼-亨利步枪在1871年7月3日被英军正式采用，此时仅有少部分试用，未大量使用），正在登船，预计三日内抵达。”
“殖民地炮兵连（约300人），包含5挺手摇式机枪，10门9磅滑膛炮，弹药充足。”
“加上印度兵，”副官快速心算，“总兵力约六千八百余人。另征用民船三十余艘用于运输。”
六千八！杰维斯心里沉甸甸的。对面大夏在东线摆了重兵，依托工事，装备了新式后装枪和大炮！这点兵力，正面强攻托伦斯河防线？无异会撞个头破血流的，伤亡会很大！他需要的是用低代价，出其不意的击垮对方。
“惩戒…惩戒…”杰维斯的手指在粗糙的澳洲地图上划过，最终停留在托伦斯河防线以南、靠近大澳湾（Great Australian bight）海岸线的一个点——“野狗角”（dog point）。
“这里！”杰维斯的手指重重戳下，“大夏南部海岸防御薄弱！情报显示，只有少量民兵哨所。从此处登陆！建立滩头阵地！然后，”他的手指向北狠狠一划，“沿‘灰水河’（Grey River）河谷快速北进！这里地势相对平缓，避开大夏经营已久的东部山地防线！直插其腹地——‘磐石堡’！”
副官凑近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将军，野狗角距离磐石堡直线超过三百公里！沿途多是荒漠灌木，水源稀少，补给困难！而且…灰水河谷上游，情报显示可能有股大夏部队活动…”
“所以需要速度！出其不意！”杰维斯眼中闪过一丝赌徒般的狠厉，“他们的主力肯定被我们东部边境的佯动吸引在托伦斯河！他绝对想不到我们会从南边荒凉的海岸登陆！用骑兵和印度兵轻装突进！抛弃一切累赘！目标只有一个——磐石堡！拿下它，焚毁它！让那些黄皮猴子看看，挑衅大英帝国的代价！让他们知道，所谓的‘王国’腹地，随时可能化为焦土！这才是真正的‘惩戒’！”
他仿佛看到了火光冲的磐石堡，看到了洪佑惊慌失措的脸，看到了大夏被迫回到谈判桌的“美好前景”。
“命令！”杰维斯转身，语速飞快：
“一、东部托伦斯河方向：由第24步兵团营长威尔斯中校指挥，配属第24步兵团（英军正规军）一个营（约500人）及印度第21步兵团（约2500名）、部分殖民地炮兵连（约150人），于我军主力登陆野狗角同时，对托伦斯河防线发起有限佯攻！声势要大！火力要猛！务必牢牢吸住大夏主力！”
“二、主力登陆集群：由我亲自指挥！下辖：第24步兵团（英军正规军）一个营（约500人）、印度第22步兵团（约2500名）及本地志愿骑兵团两个中队（约500人）、部分殖民地炮兵连（约150人）！乘船队秘密南下，于野狗角强行登陆！”
“三、登陆后：骑兵前出侦察，工兵迅速整修简易码头和道路！主力不做停留，立刻沿灰水河谷全速北进！目标：磐石堡！沿途遇股抵抗，由骑兵和印度兵前驱击溃！遇坚固据点，绕行！不得恋战！速度就是生命！”
“四、补给：船队卸下物资后，留部分船只沿海岸伴随支援，其余返回阿德莱德组织后续补给船队！告诉后勤官，我需要骡马！更多的骡马！用于河谷地带运输！”
副官飞快记录，手心全是汗。这计划太冒险了！深入敌境数百里，补给线脆弱不堪，一旦被缠住…
“将军，是否…再考虑一下？或许等更多援兵…”副官硬着头皮建议。
“等？”杰维斯粗暴地打断他，指着桌上那份大夏简报，“等他们造出更多该死的后装枪和大炮吗？等他的铁路修到边境？等德国人荷兰人给他塞满机器？等他们继续大量移民吗？我们没有时间了！必须在他翅膀彻底硬起来之前，给他一记狠的！让他知道疼！”
他深吸一口气，盯着副官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执行命令！告诉所有人，这不是征服战争，是惩戒行动！目标只有一个——磐石堡！烧光它！然后带着胜利的消息回来！女王陛下和整个澳洲，都在看着我们！让那些狂妄的黄皮猴子，在帝国的军威下颤抖吧！”
“是，将军！”副官不敢再言，敬礼退出。
杰维斯再次走到窗边。操场上，印度兵正笨拙地练习着刺刀拼杀，英国军官的呵斥声远远传来。志愿骑兵们则围在一起，擦拭着马刀和马枪，神色间带着殖民者特有的傲慢和对“黄祸”的鄙夷。几门9磅炮被擦得锃亮，黑洞洞的炮口斜指向空。
港口方向，汽笛长鸣。征用的民船正陆续靠岸，水手们吆喝着将成箱的弹药、成桶的咸肉、一袋袋面粉搬上船。空气中弥漫着马粪、汗臭、机油和一种大战将至的铁锈味。
“磐石堡…”杰维斯低声念着这个地名，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就用你的毁灭，来宣告大英帝国在澳洲不可动摇的权威吧！”
他转身，拿起笔，在作战计划书的末尾，签下自己龙飞凤舞的名字，然后盖上了南澳大利亚驻军司令的印章。命令化作一道道电波和传令兵的急促马蹄，将整个英属南澳殖民地拖入了战争的轨道。
集结的号角在南澳上空呜咽。一支由傲慢的英国军官、茫然的印度士兵、狂热的殖民骑兵组成的“惩戒之拳”，正磨刀霍霍，即将从最意想不到的方向，狠狠砸向新生的“大夏王国”！战争的阴云，随着这支军队的集结，沉沉地压向了灰水河谷的尽头——磐石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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