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江沉坐在宽大的办公椅后，签署完最后一份文件，将其递给等候在一旁的李助理。
“《幻界》项目组原画师的录用通知，可以发出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件再寻常不过的流程。
李助理微微躬身：“是，江总。按照最终确定的名单，录用通知将即刻发送至阮糖姐的邮箱。”
江沉几不可察地颔首，目光重新落回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上面是复杂的项目进度甘特图。
李助理无声地退出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办公室里重归寂静，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运行声。江沉的目光却并未在进度图上停留太久。他移动鼠标，关闭帘前窗口，一个加密的文件夹被打开，里面存放着并非商业机密的个人资料——阮糖的电子版简历。
简历上的证件照，女孩笑得眉眼弯弯，带着未经世事的纯粹与朝气，与面试时那个在他面前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形象重叠。
他的指尖在触摸板上滑动，简历页面向下滚动，掠过她的教育背景、工作经历，最终停留在附件里的作品集。那套曾引发风波的《星域旅者》设定图赫然在列，充满了灵气与独特的个人风格。
然后，他点开了一个与简历无关、隐藏在文件夹深处的视频文件。
那是“琉璃糖”某个直播片段的录屏。屏幕上的精灵治疗师正手忙脚乱地拯救一个濒死的队友，嘴里还叽叽喳喳地吐槽着：“哎呀呀这位壮士！走位要风骚，意识要超前！你这直挺挺地站着，是准备给boss当定心丸吗？”
她的声音清亮活泼，带着狡黠的笑意，与现实中那个大部分时间心翼翼、只有在谈及设计时才会自信发光的女孩，仿佛判若两人。直播镜头里的她，笑得没心没肺，眼神灵动，像是汇聚了所有的阳光。
江沉安静地看着，冰冷的办公室内，只有电脑音箱里传出她充满活力的、略带嘈杂的游戏音效和解声。他深邃的眸子里，映着屏幕上那张灿烂的笑脸，平静无波，却又似乎比平时专注了几分。
没有人知道，这位以冷酷理性着称的科技公司掌舵人，会在独自一饶时候，反复观看一段与工作毫无关系的游戏直播录像。
这对他而言，是一个连自己都无法完全厘清的谜题。
与此同时，阮糖正窝在自己公寓的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心不在焉地浏览着招聘网站。虽然方案通过了评审，但一没收到正式录用通知，她心里就一不踏实。之前的维权经历让她对很多事情都多了一份谨慎。
邮箱客户端突然提示有新邮件。
她随手点开，发件人赫然是“深空科技人力资源部”，邮件标题是——“录用通知函”。
阮糖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她猛地坐直身体，揉了揉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标题，生怕是自己眼花。
不是幻觉！
她颤抖着手点开邮件，逐字逐句地阅读着上面的内容。正式的入职时间、岗位、薪酬待遇、需要准备的资料……一切清清楚楚，落款处盖着深空科技鲜红的电子公章。
“啊——！！！”
一声足以掀翻屋顶的尖叫在公寓里爆发。阮糖把电脑往旁边一扔，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来，光着脚丫在地板上又蹦又跳，兴奋得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深空科技！《幻界》项目！”她语无伦次地喊着，激动得脸颊通红，眼眶甚至都有些湿润了。
几个月前的迷茫无助，维权时的愤怒委屈，面试时的紧张忐忑，入职后的心翼翼和拼命努力……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汇聚成巨大的狂喜，将她彻底淹没。
她抓起手机，第一个打给了林月。
“月月！我收到了！深空科技的录用通知！正式的了！”电话一接通，阮糖就对着话筒激动地大喊。
电话那头传来林月同样高分贝的尖叫和祝贺：“啊啊啊！宝贝！太棒了！我就知道你可以的！恭喜你！今晚必须庆祝！我要吃垮你！”
“吃！随便吃！我请客！”阮糖豪气干云，感觉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
和闺蜜分享完喜悦，她又迫不及待地登录了游戏，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最重要的“战友”。
【琉璃糖】：chen神！chen神！大的好消息！我收到深空科技的正式录用通知啦！(^▽^) 我不是在做梦吧！
【chen】：恭喜。
依旧是简单到极致的回复，但阮糖自动脑补了他为她高心样子。
【琉璃糖】：谢谢！啊啊啊我好开心！感觉之前所有的努力和煎熬都值得了！以后我也是有正经工作的人啦！
她开始在游戏里绕着“chen”的角色转圈圈，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chen】：好好工作。
【琉璃糖】：那必须的！我一定会努力的！不能给你……啊不是，不能给公司丢脸！嘿嘿。
她差点漏嘴，赶紧掩饰过去。
【琉璃糖】：为了庆祝，今晚我们通宵刷材料吧！我要把之前看上的那套幻化外观做出来！
【chen】：好。
网络那头，江沉看着屏幕上那个因为极度兴奋而不断做出各种夸张动作的精灵角色，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几乎要溢出屏幕的快乐。
他关掉了直播录屏和简历文件，电脑屏幕恢复了复杂的代码界面。
然而，那张灿烂笑脸的残影，似乎还停留在他的视网膜上，连同她此刻在游戏里欢腾雀跃的身影一起。
他端起手边的咖啡，杯沿触到嘴唇，才发现咖啡早已凉透。
他微微蹙眉，放下了杯子。
一种陌生的、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命名的情绪，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冰冷的心湖深处，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代码，试图将那份干扰驱散。
但指尖落在键盘上，却迟迟没有敲下第一个字符。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独自一人，和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阮糖正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对着电脑屏幕，规划着即将开始的、充满希望的新征程。
她并不知道，那个决定她命阅通知，源自于办公室内一次看似平常的指令。
而她的人生轨迹，也将在那个地方，与那个冰冷又复杂的男人，产生更深、更无法分割的交集。
命阅齿轮，从这一刻起，开始加速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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