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相互搀扶着，惊魂未定地回到那间破败的茅屋时，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余仔细检查了妹妹，确认她只是受了惊吓，手上腿上有些许擦伤，并没有被野狼山，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他将那两条鱼收拾干净，和采来的野菜一起煮了一锅腥涩却难得的鱼汤，又拿出怀里那两个捂得发热的铜板买来的一个粗面馍馍，掰了一大半强硬地塞给妹妹。
看着年口口珍惜地吃着馍馍，喝着鱼汤，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余才感觉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慢慢落回了实处。他自己则飞快地喝完了自己那份几乎没有米粒的汤，啃完了那半块硬得硌牙的馍馍。
夜深人静，年因为白的惊吓和疲惫，早已沉沉睡去。余却毫无睡意，白集市上刘老汉的惨状和山坡上野狼幽绿的眼睛在他脑中交替浮现。这个世界，弱本身就是一种原罪。想要保护妹妹，仅仅像现在这样挣扎求存，是远远不够的。
他摸了摸胸口那块顽石，冰凉的触感传来。他再次自嘲地笑了笑，将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压下。力量，终究还是要靠自己一点一点去挣。
第二，余决定去镇上找点零工。打鱼采药太过不稳定，且危险。他需要相对稳定的收入，哪怕只是几个铜板。
落霞镇能提供给半大少年的零工并不多。他先是去了镇上的货栈，想帮忙扛包，但管事看他身材单薄，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把他赶走了。他又去了几家饭馆酒楼，想讨个洗碗扫地的活儿，却都被嫌弃年纪，没力气，或者干脆就是人手已满。
兜兜转转一上午，毫无所获。怀里的两个铜板他舍不得用，那是应急的钱。饥饿和疲惫再次袭来，他蹲在街角，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就在这时，他看到镇上有名的混混，外号“癞头三”的带着两个跟班，正晃悠着朝集市方向走去。癞头三平日里游手好闲，专干些偷鸡摸狗、欺压弱、收取保护费的勾当，是镇上的一害。
余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想避开。但他随即看到，癞头三的目标似乎是集市口一个卖竹编老饶摊。那老人蜷缩在墙角，面前摆着几个编得精巧的蝈蝈笼和竹篮，显然是指望这点手艺换些口粮。
癞头三大摇大摆地走到摊前，随手拿起一个编得最精致的蝈蝈笼，掂量了一下，斜着眼对老人：“老家伙，手艺不错嘛。这个，三爷我瞧上了。”
老人脸上露出畏惧和哀求的神色，颤声道：“三爷……您行行好，这……这是老儿今吃饭的钱……”
“吃饭？”癞头三嗤笑一声，“三爷我瞧上你的东西，是给你面子！还敢要钱？”着，他对跟班使了个眼色，那跟班就要去抢老人装钱的破碗。
周围的人群纷纷侧目，却无人敢出声。欺负这样一个孤苦老人，实在令人不齿，但癞头三的恶名让人望而生畏。
余看着老人那绝望无助的眼神，仿佛看到了昨日集市上的刘老汉，也仿佛看到了自己和妹妹可能面临的未来。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压过了对恶势力的恐惧。
就在那跟班的手即将碰到破碗的瞬间，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住手！”
声音还带着少年的清亮，却异常坚定。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癞头三和他的跟班。他们诧异地回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余。
余心脏跳得飞快，手心全是汗，但他强迫自己站直身体，毫不退缩地迎着癞头三那恶狠狠的目光，重复道：“光化日，欺负一个老人家，算什么本事！”
癞头三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他的两个跟班也跟着哄笑。
“哟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西头没爹没娘的杂种余？”癞头三丢下蝈蝈笼，晃着肩膀走过来，一脸戏谑和轻蔑，“怎么？想学人出头当英雄？皮痒了是吧？”
他比余高半个头，身材也壮实不少，带来的压迫感极强。
余感到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他知道自己冲动了，很可能要挨一顿毒打。但话已出口，他不能退。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用疼痛来驱散恐惧，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却依旧清晰：“把东西还给老人家！他的钱，你们不能抢！”
“妈的！给脸不要脸！”癞头三被激怒了，一个屁孩也敢当众顶撞他，让他觉得很没面子。他骂了一句，猛地伸手推向余的胸口，想把他推个跟头。
余早有防备，他深知自己力气不如对方，不能硬抗。就在癞头三手推来的瞬间，他猛地向旁边一侧身，同时脚下巧妙地一绊！
这是他在市井中摸爬滚打，为了自保而琢磨出来的笨拙技巧，依靠的全是机灵和预牛
癞头三根本没料到这个瘦的少年敢躲还敢还手，用力过猛之下，被这么一绊，顿时重心不稳，“哎呦”一声，竟狼狈地向前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摔个狗吃屎！
“噗嗤！”周围围观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接着便是一片压抑的低笑。
癞头三稳住身形，听到周围的嘲笑声，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羞恼交加，彻底暴怒：“杂种！你找死！”
他怒吼着，挥舞着拳头就要扑上来狠揍余。
余心知真要动起手来，自己绝对吃亏，他一边敏捷地后退，一边大声喊道：“赵管事家的赵乾少爷好像往这边来了！他最讨厌有人在他家地盘上闹事！”
他完全是急中生智瞎喊的。赵乾是赵管事的儿子，在镇上也是个霸王，确实不喜欢别人在他的“势力范围”内撒野，抢他风头。
癞头三一听“赵乾”的名字，扑过来的动作猛地一僵，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忌惮。他狐疑地左右张望，似乎真怕那个煞星突然冒出来。
就在他这一愣神的功夫，余猛地弯腰，捡起地上那个被癞头三丢掉的精致蝈蝈笼，迅速塞回老人手里，然后拉起还在发愣的老人，低声道：“快走！”
老人反应过来，抱着自己的家伙什，踉踉跄跄地钻进了旁边的巷，瞬间没了踪影。
癞头三回过头，发现老人跑了，余还站在原地，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妈的！敢耍我！哪有什么赵乾！”
余见老人脱身，心中一定，面对再次扑来的癞头三，他不再硬抗，转身就跑！他身材瘦，动作灵活，像泥鳅一样在人群和摊位的缝隙中钻来钻去。
癞头三和他的跟班在后面气急败坏地追赶、咒骂，却总是差一点抓不到，反而撞翻了好几个摊位，引来一片抱怨和怒视。
最终，余凭借对镇地形的熟悉，三拐两拐，成功地将癞头三几人甩掉了。
他躲在一个堆满杂物的死胡同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后怕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与此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感和微弱的信心，也在心底悄然滋生。
他保护了那个老人，虽然方式狼狈，虽然依靠了急智和逃跑，但他做到了。他面对了恶势力，并且没有屈服。
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慢慢平复着呼吸。也许，在这个艰难的世道里，想要活下去，保护好妹妹，除了拼命，还需要更多的勇气和智慧。
他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衫，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巷。阳光照在他依旧稚嫩却写满坚韧的脸上，前方的路依然艰难，但他的脚步，似乎比来时更加坚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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