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教师办公室角落，高三（3）班的语文老师李春鹏，此刻正阴沉着脸，手指烦躁地敲打着桌面。
面前摊开的，正是那份年级成绩排名表，他的目光死死盯在“张骑鹤”这个名字和后面刺眼的语文成绩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春鹏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脸上写满了笃定的怀疑，“就张骑鹤那水平？语文能考145？作文满分？骗鬼呢！肯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李春鹏对张骑鹤的印象极差，源于张骑鹤过去“问题学生”的标签。
此刻看到张骑鹤取得如此惊饶成绩，他第一反应不是相信，而是强烈的质疑和一种“早就看穿”的愤懑。
越想越觉得可疑，猛地站起身，决定不能坐视不理。
他要去向年级主任反映情况，绝不能让这种“舞弊”行为玷污了学校的声誉！径直走向年级教导主任单聪的办公室。
“单主任！”
李春鹏门也没敲就闯了进去，语气激动，“出大事了！高三（一）班那个张骑鹤，这次二模语文考了145分！作文还是满分！这怎么可能？他什么水平您还不知道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我怀疑他作弊！或者用了什么不正当手段！这事必须严查！不然传出去，成了我们马陵一中的丑闻了！”
单聪主任正在批改作业，被李春鹏这突如其来的连珠炮搞得一愣。
他扶了扶眼镜，眉头微蹙：“李老师，你先别激动。坐下慢慢。张骑鹤的成绩……我也刚看到，确实很意外。不过，阅卷是全县老师统一流水作业，还有复审，程序上应该很严格，出错的概率不大吧？”
单聪性格稳重，虽然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倾向于相信流程。
“程序是死的，人是活的！”
李春鹏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唾沫横飞，“万一有老师被他蒙蔽了呢？或者他用了什么高科技手段？单主任，您想想，老秦校长还有两年就退休了，这时候要是爆出学生作弊的丑闻，那不是给老校长的脸上抹黑吗？我们得防患于未然啊！”
单聪听到“老校长”和“抹黑”这几个字，心里咯噔一下。
秦校长德高望重，临近退休，最看重的就是平稳和声誉。万一真出点岔子……他沉吟起来，觉得李春鹏的话虽偏激，但也不无道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嗯……你的也有点道理。”
单聪点点头，表情严肃起来，“这样，我明去阅卷点了解一下情况，看看是不是有什么……”
就在这时，单聪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示意李春鹏稍等，拿起话筒：“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秦校长严肃而略带兴奋的声音：“单主任吗？我，秦思源。”
“秦校长！您好！有什么指示？”单聪立刻坐直了身体。
一旁的李春鹏也竖起了耳朵。
“指示谈不上。有个重要情况跟你通报一下。”
秦校长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刚才县教委周勋副主任给我打电话了！”
“周主任？”单聪心里一紧。
“对！周主任重点表扬了我们学校高三（一）班的一位同学！就是那个叫张骑鹤的学生！”
秦校长的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周主任，这孩子是难得的文学好苗子！二模作文写得极其出色，满分是实至名归！周主任还亲自去考察验证过，绝对没有问题！要求我们学校一定要重点培养，搞不好是今年高考的一匹黑马！要我们全力保障他的学习！”
“什么？周主任亲自考察过？还……还表扬？”
单聪彻底惊呆了，拿着话筒的手都有些颤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的李春鹏。
“单主任，你听着。”
秦校长的语气变得郑重，“你现在立刻召集高三（一）班的所有任课老师，开一个紧急短会！主题就一个：统一思想，重点关注张骑鹤同学！要把他作为重点苗子来培养！各科老师要密切配合，分析他的短板，制定个性化方案，全力支持！这是关系到学校声誉和高考成绩的重要任务，必须落实好！明白吗？”
“明……明白！校长！我立刻去办！”
单聪连忙应道，额头渗出了细汗。
放下电话，单聪长长舒了一口气，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刚才还在怀疑可能作弊的学生，转眼间就成了教委领导点名表扬、校长亲自部署要重点培养的“宝贝疙瘩”！这反转也太快了！
李春鹏在一旁听得真真切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无地自容。他还不死心，舔着脸凑上前问道：“单……单主任，秦校长怎么？是不是也觉得有问题？”
单聪正一肚子感慨没处发，闻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呵斥道：“乱弹琴！周勋副主任亲自验证过的，还能有假？！李老师，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瞎猜疑！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出去吧！”
李春鹏被噎得满脸通红，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出了办公室。
单聪不敢怠慢，立刻让教务员通知高三（一）班的所有任课老师，晚自习第一节课到会议室开会。
二十分钟后，会议室里，高三（一）班的老师们齐聚一堂。
当单聪主任传达了秦校长的“最高指示”——要集中力量“重点关注张骑鹤同学”时，在场的老师们表情各异，内心无不震动。
班主任刘彩凤是欣慰中带着激动，自己的学生终于得到了最高层面的认可。
英语老师汤老师和化学老师沈老师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沈老师低声对汤老师：“老秦校长这是要在退休前再搏一把大的啊，想把这匹‘黑马’打造成典型，放颗卫星呢！”
汤老师会意地点点头。
而物理老师李树廷，则脸色铁青，嘴角撇着一丝毫不掩饰的不屑和冷笑，但碍于单主任在场，没有出声反驳。
他故意忘了，二模考试前，曾信誓旦旦的，如果张骑鹤考满分，他的名字倒过来写。
会议结束后，“重点关注张骑鹤”成了高三（一）班教师层面的头号任务之一。
于是，张骑鹤的“烦恼”开始了。
晚自习第二节课刚上课，化学课沈老师就率先行动，笑眯眯地走到了张骑鹤的座位旁。
“张骑鹤同学，出来一下，老师跟你聊几句。”
张骑鹤心中疑惑，跟着沈老师来到走廊。
“骑鹤啊，这次二模考得真不错！特别是语文，给咱们班啊，长脸了！”
沈老师开场先是一顿夸，“校领导都点名表扬你了，你是咱们学校的希望之星！”
张骑鹤心中了然，谦逊道：“沈老师过奖了，我还差得远。”
“哎，谦虚是好事！”
沈老师话锋一转，拿出化学试卷，指着错题，语重心长：“不过啊，看看这几道基础题，不该错啊！基础不牢，地动山摇！校领导这么重视你，你自己可得再加把劲！这些低级错误，以后可不能再犯了！有困难随时找老师！”
张骑鹤只能点头称是。
刚应付完沈老师回到座位，数学老师赵老师又出现在门口，冲他招手。
同样的流程，先表扬，后“敲打”细节和习惯。
张骑鹤表面上虚心接受，心里却暗暗叫苦又恼火。这种突如其来的、带着明显功利目的的“关怀”，打乱了他的节奏，浪费了宝贵时间。但他只能继续“装孙子”，老老实实挨训。
稍微松口气的是，整个晚自习，最可能找他麻烦的物理老师李树廷始终没有出现。估计是拉不下脸来“关心”一个他向来瞧不上的学生。
张骑鹤乐得清静，前方孙志杰一帮人悄悄嘀咕着什么……
晚自习放学铃声响起，张骑鹤收拾好书包，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走出校门。今接连被老师“谈心”，虽然内容都是鼓励，但也耗费心神。只想快点回到出租屋，继续自己的复习计划。
刚走出校门没多远，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有些急促的喊声。
“骑鹤！张骑鹤！等等我！”
张骑鹤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只见同班同学尤军正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追了上来。
尤军平时在班里存在感不高，性格有些内向，和孙志杰他们走得比较近。他突然追上来，有什么事？
张骑鹤看着跑到他面前、脸色有些涨红、眼神闪烁的尤军，心中升起一丝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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