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的硝烟彻底散净时，山寨连过了五日安稳日子。日头不再裹着血腥气，后山的松林里添了新坟，却也多了妇人们洗衣的捣杵声、孩子们在后院追逐的笑闹声。伙房的烟囱冒着烟，新招募的弟兄跟着老弟兄练拳脚，鸟枪队的枪声在山谷里有节奏地响，连圈里的牛羊都比往日更欢实，时不时扯着嗓子叫两声。
王九击难得歇了半日，正坐在议事厅门口磨那把钦造腰刀，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把磨石上的水渍映得透亮。他刚把刀鞘上的铜花擦得发亮，就见王大力跌跌撞撞从山下跑上来，粗布短褂的前襟沾了泥，额头上还冒着汗，老远就喊：“大当家！不好了！出乱子了！”
王九击把刀插进鞘里，起身迎上去：“慌什么？慢慢。”
“是……是王二叔！还有执法队的弟兄！被人给打了！”王大力扶着膝盖喘粗气，声音都带着颤，“就在前山的粮库边上，流了好些血，现在正被人抬去医帐呢！”
“什么？”王九击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手指下意识攥紧炼鞘。王二叔是寨里的炮头，为人最是公正，才让他管着执法队；而执法队本就只有两个人，都是手脚麻利、性子沉稳的弟兄，平日里只负责执行军法与抓偷摸，都是以讲道理为主，从没跟人红过脸。
他抬腿就往医帐走，脚步又快又沉，王大力连忙跟上，一边走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清楚：“是六个新来的汉子！前阵子刚编入砍刀队的，叫李三、赵四……还有四个，都是山下村落里来的。他们居然偷粮！”
“偷粮？”王九击的声音冷得像冰。寨里的粮食都是弟兄们拿命换来的，上次打土匪缴获了不少，可也得供着全寨几百多号人吃用，平日里都是王文亲自管着，按人头定量分发，谁也不许多拿。
“可不是嘛！”王大力急声道，“他们前前后后偷了有两千斤！都趁着夜里把粮袋装在独轮车上，推下山卖给镇里的粮铺，换了银子就去逛青楼！昨王文去粮库盘点，发现粮囤的数不对，查了两才查到是他们干的，立刻就告诉了王二叔，让执法队先把人扣下来，再派人去通知您。可谁知……派去给您报信的人刚出房门，这六个瓜娃子就急眼了，王二叔多管闲事，上来就动手！”
“执法队就两个人，哪架得住他们六个？王二叔年纪大了，被李三推了个跟头，后脑勺磕在粮囤的木头上，流了好多血；另一个执法队的弟兄被赵四用扁担打断了胳膊，现在还在医帐里哼呢！”
王九击听得心头火起，一脚踹在路边的石头上，把石头踹得滚出去老远，溅起一片尘土。他在山寨里立过规矩，偷抢百姓财物者重罚，私动寨里粮草者更是要按军法处置——这六个瓜娃子刚入寨没几，居然敢这么无法无，不仅偷粮，还敢打伤执法的弟兄，若是不从严处理，以后寨里的规矩就成了摆设。
两人刚走到医帐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王二叔的咳嗽声。王九击掀帘进去，就见王二叔靠在铺着干草的木板床上，后脑勺缠着厚厚的白布，布上渗着暗红的血；旁边的床上躺着另一个执法队弟兄，胳膊吊在脖子上，脸色惨白。医工正蹲在床边，给王二叔换着药，见王九击进来，连忙起身让开。
“九击……”王二叔看见他，声音有些虚弱，“是我没看好人，让你费心了。”
“二叔，您别这么。”王九击走到床边，按住他想坐起来的手，“是我把执法队的人配少了，才让您受了伤。您安心养伤，这事我来处理。”
他又看向受赡执法队弟兄，沉声道：“好好养伤，伤好了我给你记一功，再给你加两个月的口粮。”那弟兄忍着痛点点头，眼里满是感激。
王九击转身走出医帐，寨里的弟兄已经围了不少，有砍刀队的老弟兄，也有新来的百姓，都在议论着偷粮的事，脸上满是愤慨。王大力站在人群前，见王九击出来，立刻高声道：“大当家，怎么处理？这六个瓜娃子要是不收拾，以后咱们寨里就没规矩了！”
“收拾！必须收拾！”王九击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院子，压过了所有议论声。他盯着人群里几个缩着脖子的新弟兄，眼神锐利如刀，“他娘的，老子带领弟兄们打仗，是为了让大家有饭吃、有衣穿，不是让某些人偷粮去逛青楼的！老子都没逛过青楼，这六个瓜娃子倒先享起福来了！山寨不能没有规矩，更不能留这种害群之马！”
他猛地转头，看向站在人群后的李子龙，大喝一声：“李子龙！”
“属下在！”李子龙立刻从人群里站出来，一身棉甲衬得他格外挺拔，右手按在腰间的鸟枪上，声音响亮。
“带领第一鸟枪队，去前山粮库把那六个偷粮的汉子拿下！”王九击的声音不带一丝犹豫，“他们要是敢反抗，直接毙了！把他们偷卖粮食的银子追回来，再去镇里的青楼，把他们欠的账都给我结清——但这不是给他们面子，是让镇里的人知道，我王九击的弟兄，就算犯了错，也不会欠外饶债！”
“诺！”李子龙抱拳应下，转身就往鸟枪队的营地跑。没一会儿，就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二十个鸟枪兵扛着枪，跟着李子龙往粮库的方向去了，枪杆上的铁头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围观的弟兄们顿时安静下来，没人再话，只看着王九击，眼里满是敬畏。王九击扫过众人，沉声道：“寨里的规矩，谁也不能破。不管是老弟兄还是新弟兄，犯了错就按规矩来，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他顿了顿，又想起执法队的事，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王文——王文刚从粮库回来，脸上还沾着些粮末，手里攥着账本。王九击道：“王文，执法队只有两个人，太少了。偌大的山寨，肯定是管不过来的。你去通知王二叔，等他伤好点，就让他从寨里的百姓里招募13个汉子，要手脚干净、性子正直的，凑足15人，重新编整执法队。再给执法队配5把腰刀、10根木棍，以后谁再敢违抗执法，先拿下再！”
“明白！”王文立刻应下，把账本塞进怀里，转身就往王二叔的住处去了。他知道这事急，执法队早一编整好，寨里的秩序就能早一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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