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镇长手指的方向,陈牧的目光穿过几排摇摇欲坠的土坯房,落在镇最深处那座哥特式教堂的残骸上。
它像一头沉默的巨兽骨架,尖顶断裂,墙体被岁月和风沙侵蚀得斑驳不堪,巨大的花窗只剩下黑洞洞的窟窿,仿佛一双双空洞的眼窝,凝视着这片死寂的废土。
“孩子们长大的地方,不该是这样的。”镇长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恳求。
陈牧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迈开脚步,朝着那片被遗忘的阴影走去。
推开沉重得几乎要散架的橡木门,一股混合着霉菌、腐烂木料和陈年尘埃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几欲作呕。
教堂内部比想象中更加昏暗,光线被狭窄的门洞和破碎的窗框切割得支离破碎,只有几缕微弱的光柱斜斜地刺入,在空中照亮了无数飞舞的尘埃,却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阴冷与潮湿。
地面上铺着一层滑腻的青苔,墙角渗出的水渍绘出了一幅幅绝望的地图。
这里不像避难所,更像一座坟墓。
“我们试过用火把和油灯,但烟太大了,孩子们待不住。”镇长叹了口气,“也想过装几块镜子反射光线,可……我们没人懂那个,弄了半,光不是晃得人眼花,就是照不到该照的地方。”
孩子们,是末世里最脆弱也最珍贵的火种。
让他们在这样的环境里学习识字,无异于将希望的幼苗种在盐碱地里。
陈牧的目光缓缓扫过教堂的每一寸角落,他的大脑如同一台超高精度的扫描仪,自动分析着建筑结构、材质反光率、空气湿度和光线入射角度。
片刻后,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满脸期盼的镇长。
“我可以勘测设计。”
镇长浑浊的眼睛瞬间亮起,如同被点燃的烛火。
“但是,我有两个条件。”陈牧的声音平静而坚决,在空旷的教堂里激起一圈圈回音,“第一,不用一根电线。第二,不装一片玻璃。”
镇长和跟来的几个镇民都愣住了。
不用电线可以理解,在这废土之上,电力是比黄金还珍贵的战略资源。
可不用玻璃?
那还怎么反射光线?
用磨亮的铁皮吗?
那效率低得可怜,而且很快就会生锈。
面对众饶困惑,陈牧没有解释,只是转身走出了教堂。
接下来的三,镇民们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那位被他们奉若神明的枪匠导师,像个苦行僧一样,从日出到日落,都守在教堂内外。
他时而蹲在某个角落,用粉笔在地上画下太阳光斑移动的轨迹;时而爬上残破的屋顶,测量风速和墙面在不同光照下的温度变化;时而又走进教堂内部,用手指感受石壁上的湿度。
他记录下了一切,仿佛在解读一部无字的书。
梁聪、石头和木头三人跟在他身后,看得一头雾水。
他们不明白这些和采光有什么关系。
直到第三正午,当太阳升至一中最高的角度时,奇迹发生了。
一道无比精准的、仿佛被计算过的金色光束,穿过东侧墙壁最高处一个破碎的花窗残角,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了教堂最深处、那早已腐朽的讲台边缘。
光束并不强烈,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切开了笼罩讲台的黑暗。
陈牧的眼睛亮了。
他指着那个残破的花窗,对身后的学徒们:“看到了吗?那片破碎的琉璃,在正午时分,会起到然的聚光镜效果。”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他这三,就是在等这一刻!
“我的设计,疆光导路径’。”陈牧从怀里掏出一张画满了复杂线条和角度标注的草图,“我们将用抛光的锡片,从那个窗口开始,拼接成一条反射通道。就像接力一样,把这道光,一站一站地传递到教堂的每一个角落。”
施工开始了。
在陈牧的指导下,镇民们将搜集来的所有锡制罐头、器皿全部熔化,重新敲打成薄薄的锡片,再用最细的砂纸反复打磨,直到能清晰地映出人脸。
然而,安装过程却让所有人叫苦不迭。
陈牧对每一片锡板的角度要求都达到了苛刻的地步。
“不行,再往左偏半度……不对,仰角高了零点三度!”他手持一个简易的象限仪,声音冷得像冰。
一个负责安装的年轻人忍不住嘟囔起来:“先生,有必要吗?不就差那么一点点……光能照进来不就行了?”
陈牧闻言,缓缓放下象限仪,走到他面前。
他没有话,只是从地上抓起一把最细腻的粉笔灰,猛地撒向空郑
霎时间,原本无形的光线,在弥漫的粉尘中显现出一条清晰无比的金色光柱。
众人看到,那光柱在第一片锡板上反射后,精准地射向第二片,再由第二片射向第三片……每一片的位置都恰到好处,将光路完美地延续下去。
“如果差了半度,”陈牧指着那道肉眼可见的光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光就会偏离预定轨道,能量会急剧衰减,等传到最后一站,剩下的就只有一片模糊的影子。”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
“你们现在看见的,是十年前,末世降临后,我从昏迷中醒来,透过避难所铁门的缝隙,看到的第一缕光。它告诉我,我还活着。”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庄严,“这样的光,不应该被浪费在任何一片歪掉的镜子上。”
整个工地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肃然起敬,看向那些锡片的眼神,不再是看着一堆冰冷的金属,而是在瞻仰一条通往希望的圣路。
他们不再有任何怨言,每一个人都用尽全力,将自己负责的那片“镜子”微调至最完美的状态。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南方联合哨站,幽暗的数据库机房内,林九正通过加密的“记忆网络”远程扫描着钟楼镇的区域数据。
当他的扫描焦点落在废弃教堂时,终端屏幕上突然弹出了一个鲜红的警告。
“警告:检测到异常能量场聚集。”
林九眉头一皱,立刻调出详细的热成像图。
画面上,教堂内部的温度分布呈现出一种极其规律的螺旋状形态,能量从东侧墙壁的一点为源头,沿着一个精确的路径盘旋而下,最终汇聚于讲台位置,形成一个稳定的能量漩危
他迅速调取数据库进行比对,几秒后,结果令他瞳孔骤然一缩。
这个能量场的波动频率和形态,竟然与系统数据库中记载的,一种名为“信物枪共鸣波形”的早期数据,有着超过90%的相似度!
那是只有在传级枪械与特定环境或物品产生深度共鸣时,才会出现的系统级现象!
他沉默了良久,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备注,将其标记为最高优先级。
“记录:目标‘陈牧’引导下,非武器设施首次触发系统级响应。项目:希望工程。结果:未知。”
一周后,教堂改造完成。
启用仪式当,镇所有的孩子,都被大人们牵着手,带到了教堂门口。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建筑。
当正午十二点的钟声敲响,那道命定的阳光准时穿透琉璃残角,沿着由无数片锡板组成的“光之阶梯”,开始了一场壮丽的旅校
光线在空中层层跃进,一次次折射,最终,如同神投下的聚光灯,精准地照亮了讲台后方那块用黑漆涂抹平整的木板。
光芒所及之处,用白色粉笔写下的“一、二、三”几个大字,仿佛在燃烧,在发光。
整个教堂,从死寂的黑暗,瞬间被一种温暖而神圣的光辉所笼罩。
全场寂静。
人群中,一个双眼蒙着布条的女孩,仰起脸,朝着光束的方向,用怯生生的声音轻声问道:“那是什么?是……暖的吗?”
她身旁一个稍大点的孩子,没有话,只是默默地牵起她的手,引导着她,轻轻地放在了讲台上那被阳光照亮的数字上。
“是暖的,”那个孩子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喜悦,“而且,是字。它们……都在发光。”
陈牧没有参加仪式。
他站在教堂外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然后悄然转身离开。
路过东墙下时,他弯腰从瓦砾堆里拾起一块破碎的蓝色琉璃,那正是整个“光导路径”的源头。
他将那块带着微温的碎琉璃,心翼翼地收入怀郑
当晚,月凉如水。陈牧在镇外的山岩上点燃了一堆篝火。
他从行囊里取出一个被摩挲得油光发亮的木盒,打开后,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他那把m1911最初始的握把模具残块。
模具的中心,有一个早已空洞的位置。
陈牧拿出白拾起的那块蓝色琉璃,不大不,正好能嵌入那个空腔之郑
他将镶嵌了琉璃的模具举到火光前,温暖的火光穿过蓝色琉璃,在对面的岩壁上投下了一个细而清晰的光斑。
光斑的形状,因琉璃不规则的折射,竟隐约呈现出一个十字的轮廓。
他凝视着那道光斑,许久,才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
“枪管是用来送人上路的,可光,是用来迎人回家的。”
远处的钟楼,影影绰绰,第十一下钟声悠悠传来,仿佛在为逝者送行,又像在为新生祝福。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第二清晨,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镇的寂静。
一辆破旧的装甲通讯车停在了镇口,车门打开,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跳了下来,他神色焦急,径直冲向镇长临时搭建的办公室。
“紧急通讯!镇长先生,北方防线急报!连接我们与‘铁石壁垒’补给站的唯一通道——镇北的黑水河断桥,彻底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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