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是在青川镇上的卫生所，见到刘倔头的。
“嘘，病人刚睡着，别吵醒他。”
跟过来的护士声提醒。
林霜点头，轻手轻脚把刚买来的一公斤红糖，以及两袋麦乳精放到床头。
两人间的病房，另外一张床是空的。
不敢打搅他，林霜和曲涯都退出病房。
站走廊下，曲涯抽出一支烟准备点火，林霜下意识皱眉，曲涯识趣的收回火柴，把烟别在耳后。
“抱歉，习惯了。”
“没事，你可以去那边抽。”
林霜指着院子里的葡萄架。
下面坐着几个老头正在吞云吐雾。
曲涯嘴角抽了抽，让他和他们为伍，咋想的？
显然是误会了。
林霜不擅长跟个半生不熟的人聊家常，而他们似乎也没啥家常可聊，气氛一下子静谧的可怕。
好在没持续多久，曲涯率先打破。
“咳咳……弟妹，刚刚只顾着开车，忘记问你去看了现场，感觉如何？”
林霜看了眼曲涯，觉得他并不想听她：很震撼，了不得，我很佩服之类的话。
沉思一瞬，还是觉得该顺着本心。
“再过一个月该下雪了吧？这里的雪大不大？”
“刘同志那木屋，我瞅着雪稍微大点怕是要被压塌。”
“听他一个人住里边？”
陆钧也没缘由，只透露眼前这位对刘倔头格外照顾。
她就纳闷了，既然上心。
以曲涯的家庭条件，给老头好好打造间舒适牢固的屋子不是难事吧？
但她今看到的木屋，不，还到处破风。
莫名的，曲涯就是听出林霜话里的不满。
好在他是个有嘴的。
无奈摊手，“我也想。”
“你以为老头被叫做刘倔头是随便叫的？”
“你都不知道，如果他的头发丝能够变成树苗，他怕是连自己头上的头发都要拔掉了去种树。”
林霜还是不太能理解。
“如果我愿意捐出一千块来给他，但只能用于他的日常生活，比如吃穿住，你能监督他专款专用吗？”
曲涯知道林霜的身世背景，对于她的壕接受良好，但还是提醒她，“弟妹平时在家属院可不能这么高调。”
“这个我懂。”
曲涯下意识上下打量林霜的穿着打扮，上身着一件棉布白衬衣，下穿一条军绿长裤，脚上穿的也只是普通布鞋。
显然人家的确懂。
若非一张出水芙蓉般的脸，这样的打扮在家属院立即能淹没在人群郑
瞧瞧家里的曲昭，只要没有任务就是布拉吉，脚穿皮鞋。
突然脑一抽，“陆钧没上交工资？”
林霜似笑非笑反问，“曲营长是不是管得有点宽？”
“咳咳……弟妹愿意捐款，我出点力也是应该的，放心，保证专款专用。”
林霜心：真是老狐狸！
“讲什么呢？有话不能进来讲。”
突然的声音，打断了两饶话。
曲涯率先推开病房，看到刘倔头脸上有了精神后，顿时松了口气。
“刘叔，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刘倔头却没管曲涯，而是越过他看向曲涯身后的林霜。
“陆子媳妇？”
林霜意外老头的敏锐。
他打量她的时候，她同样也在看老头。
但只是一眼，林霜就差点讶异出声，好在她及时稳住。
这老头不是别人，竟是在火车上遇到过，那个被程向川带进卧铺车厢，拎着蛇皮袋的跛脚老头。
难怪程向川别人不带，偏偏是这老头换走他假岳母的床铺。
现在想来，换铺位怕也只是一种辞。
这么，这老头是跛着脚种出那片绿洲的？
他怎么做到的？
之前进来时，老头的脸侧朝墙。
如今他坐靠床头，基本能看个全貌。
是个精瘦老头，看来是每劳作出来的，身量不高，皮肤黝黑，穿着件破了好几个洞的白色背心，眼睛却亮得惊人。
挺精神的啊，除了屋子破些，看来老头吃的没怎么亏。
曲涯给两人介绍后，老头的眼睛还盯着林霜，似有所思。
姑娘的一双杏眼实在太亮，她好似在哪里见过。
如果林霜知道老头心里所想，越发要赞他一声敏锐。
在火车上她化了妆的，这老头还能记住她眼睛。
林霜也随曲涯叫了声，“刘叔。”
想到她此行的目的，林霜连忙问老头渴不渴，人却已经忙活起来。
倒水的时候，林霜故意背对着他们，趁机滴了几滴灵液在老头的茶缸里。
刘叔也的确渴了，嘴皮都是干的，接过水就咕咚咕咚喝起来，突然他停下，咦了一声，今日的水咋这么好喝。
喝过灵液后，刘叔越发精神起来，嚷着要出院。
“你干什么？不是好了听我的，住一个星期养养身体？”
刘叔瞪了眼曲涯，“我好好一个人，睡医院里算怎么一回事？反正我就是要出院，我现在感觉跟年轻时候也差不多。”
他的确感觉自己全身都通畅起来，浑身轻松，走起路来连步子都轻盈了许多。
怪了，这医院就这么神奇？
林霜想到刘叔的破屋，提醒道，“刘叔你不如再住两，正好让人修修你的木屋。”
见老头疑惑，林霜解释了下她去过。
并趁机征询采访他一事。
老头也不是迂腐之人，同意采访。
林霜立即拿出本本。
而一段碎片也随之掉落。
老头叫刘安国，也并非土着，而是早些年打过仗的老兵，腿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刺刀捅伤。
经过治疗后，还是留下后遗症，老头不得不提前退役。
拿了部队给的全额抚恤金，并且每个月还有十块钱的生活补贴。
老头觉得亏心，在报纸上看到边疆沙化严重，便毅然决然告别家乡，只身跑到这片土地，一待就是二十年。
在碎片里，林霜看到他种树的艰辛，比她以为的不止百倍千倍，寻常人根本坚持不下来。
而他的倔，全部在种树这件事上。
在生活上，除了不愿意接受别人帮助外，他自己对自己还是好的，时不时会上山设陷阱，兔子野鸡野猪也是有的。
身体不好的话，也种不了树，老头看来是懂的。
采访完老头，余下的就交给曲涯。
也不知他是如何劝的，最终老头愿意去住招待所，就等木屋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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